第八十一章：暖冬
胡家的阴影，如同秋末最后一片枯叶，在凛冽的寒风和村民的鄙夷中，彻底飘零消散，再无踪迹。那场由嫉恨与恶毒掀起的短暂风波，最终以作恶者的自食其果而告终，并未能撼动萧家日渐稳固的根基，反而像一场淬火，让这个家庭更加紧密、更加珍惜眼前来之不易的一切。
时节，在无声的劳作与坚韧的守护中悄然流转。当萧家地里的最后一茬耐寒的菜蔬被小心收起，当萧峰最后一次从己覆薄雪的山林中带回些许干柴和一只瘦弱的野兔，深秋的寒意终于褪尽了最后一丝温和，彻底显露出严冬冷酷的棱角。
北风开始不分昼夜地呼啸，卷起地上的枯枝败叶，抽打着家家户户的门窗。天空变得灰白而高远，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干冷的、刺骨的寒意。田野褪去了所有色彩，只剩下大片单调的灰褐与枯黄，一片萧瑟。
然而，这个冬天，对于萧家而言，却与记忆中任何一个冬天都截然不同。
这是他们落户河口镇后，迎来的第一个冬天。一个真正拥有“家”的冬天。
虽然依旧清贫，但他们的境况，己远非昔日在逃荒路上那般朝不保夕、饥寒交迫。
屋檐下，悬挂着风干的羊肉条和几只咸野兔，那是萧峰整个秋天的辛劳与冒险换来的宝贵储备；粮缸里，虽然远未满溢，却也有了足够支撑到开春的、掺着麸皮的粮食和晒干的菜蔬；墙角堆放着整齐的干柴，灶膛里总有着不灭的火种。
更重要的是，他们拥有一个可以真正抵御风寒的庇护所。那曾经破败的院落，在萧铁柱的巧手和全家人的努力下，己被修补得严实实。墙壁用泥浆重新抹过，缝隙被塞紧，门窗加固，虽然简陋，却密不透风。屋中央，那个用土坯垒砌的灶台，终日散发着令人安心的、温暖的气息。
柳氏早早便忙碌起来。她将攒下的、粗糙却厚实的土布，比照着孩子们长大了的身量，一针一线地缝制冬衣。棉絮是奢侈的，她便巧妙地在夹层里絮上柔软的干草、木棉甚至压实的芦苇花，虽然笨重，却异常保暖。油灯下，她眯着眼，仔细地纳着鞋底，确保每一双鞋都能踏过冰冷的积雪。
小晴天也有了属于自己的、小小的新棉袄（絮了更多干草），虽然缝制得歪歪扭扭，袖口还接了不同颜色的布，却红扑扑的，穿在她身上，衬得小脸愈发圆润可爱。她兴奋地在屋里跑来跑去，感受着新衣服的柔软和温暖。
夜晚，是一天中最温暖、最安宁的时光。
当凛冽的寒风在屋外肆虐，发出呜呜的怪响时，萧家低矮的茅屋里，却是一片与世隔绝的温馨景象。
灶膛里的火燃得正旺，吊着的铁锅里咕嘟咕嘟地炖着简单的菜粥，或许里面还会奢侈地飘着几小块肉丁，散发出的食物香气。萧家有个小福宝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萧家有个小福宝最新章节随便看！热水在灶上温着，供一家人洗漱暖脚。
一家人围坐在暖烘烘的灶台边，就着跳动的火光，做着活计。萧铁柱会就着火光，仔细地打磨修理农具，或者编织新的箩筐；萧峰擦拭保养他的弓箭，检查陷阱绳索；萧远则捧着孙老秀才借给他的残旧书本，看得如痴如醉，偶尔低声念出几个字，教给依偎在他身边的妹妹；柳氏则永远有缝补不完的衣物；萧霆和萧霖玩着简单的游戏。
小晴天穿着暖和的新衣，吃饱了肚子，小脸红扑扑的，像只满足的小猫，一会儿趴在二哥膝头看他读书，一会儿又跑到母亲身边摸摸针线笸箩，最后常常是玩累了，打着小小的哈欠，蜷缩在父母身边，听着家人低低的交谈声，沉入安稳的梦乡。
屋外是冰天雪地，屋内却暖意融融。
有时，夜深人静，听着窗外呼啸的风声，家人会不由自主地谈起过去。
“还记得去年这时候，咱们还在冰窖子里挨冻呢…”柳氏纳着鞋底，轻声感叹，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嗯，裹着那床破被子，几个人挤一块还抖得跟筛糠似的。”萧峰接口道，手下擦拭弓箭的动作慢了下来。
“爹的脚都冻裂了…”萧远抬起头，眼神有些恍惚。
“饿得前胸贴后背，啃树皮…”萧铁柱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岁月的沉重。
回忆是苦涩的，甚至带着血腥味。那些寒冷、饥饿、恐惧和绝望的片段，如同刻在骨子里的印记，永远不会真正磨灭。
但此刻，在温暖的炉火旁，在家人安然的呼吸声中，回忆这些，并非为了咀嚼痛苦，而是为了更深刻地丈量出现在所拥有的幸福。
“现在多好…”柳氏放下针线，环顾着这间虽然简陋却充满生气的屋子，看着孩子们红润的脸庞，眼中泛起欣慰的泪光，“有屋子，有火，有饭吃，有衣穿…知足了，真的知足了…”
“嗯。”萧铁柱重重地应了一声，目光扫过家人，那是一种历经千辛万苦后、守护住了最重要东西的沉静与满足。
他们不再是最初那户惶惶不可终日、任人欺凌的逃荒户。他们有了遮风挡雨的家，有了糊口的土地，有了傍身的技艺，有了邻里的些许认可，更有了彼此之间愈发深厚的、历经磨难而淬炼出的骨肉亲情。
小晴天在睡梦中咂巴了一下小嘴，仿佛梦到了什么好吃的，脸上露出甜甜的笑容。
她的笑容，像一束最温暖的光，照亮了所有过往的阴霾，也凝聚了全家对未来的所有期盼。
这个冬天，依旧是寒冷的。但萧家人的心，却是滚烫的。
他们围炉而坐，守着的不仅仅是一簇驱散严寒的火焰，更是一份失而复得的安稳，一种亲手创造生活的底气，和一个关于温暖饱足的、触手可及的希望。
寒冬终将过去，而他们，己经准备好了迎接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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