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一丝善念
萧铁柱将那裹在破布衫里的小小身躯小心翼翼地放在相对平坦些的地面上，动作轻柔得仿佛对待一件极易碎的珍宝。萧家人立刻围了上来，如同幼鸟归巢般紧密，却又带着一种屏息的震惊。
清晨的微光终于挣扎着穿透云层，清晰地照亮了那张惨不忍睹的小脸和布满伤痕的身体。
“呀！”年纪最小的萧霖只看了一眼，就吓得低呼一声，猛地躲到二哥萧远身后，又忍不住探出半个脑袋，乌溜溜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和好奇。
稍大些的萧霆也吓得脸色发白，紧紧抓住了母亲的衣角，声音发颤：“娘…她…她怎么了？好多血…”
柳氏早己泪流满面。作为母亲，她看不得孩子受半点苦楚，眼前这女娃的惨状像一把钝刀，在她心口反复切割。她跪坐在孩子身边，手指颤抖着，想碰触又怕加剧她的痛苦，最终只是虚悬在那冰凉的小身体上方，哽咽道：“造孽啊…这是哪个天杀的下这般毒手…这还是个孩子啊…”
次子萧远胆子大些，凑近了些许，看清那些青紫的掐痕和淤伤，少年清亮的眼睛里瞬间燃起了愤怒的火苗：“爹！是谁把她打成这样的？还扔沟里！”他攥紧了小拳头，仿佛随时准备去找那狠心之人拼命。
长子萧峰沉默地站在一旁，脸色铁青，下颌线绷得紧紧的。他方才在沟底看得更真切，此刻怒火在他胸腔里翻腾，化为一种沉重而冰冷的决心。他再次握紧了那根削尖的木棍，目光警惕地扫视周围稀疏的人群，仿佛那残忍的施暴者就隐匿其中。
萧铁柱蹲下身，粗大的手指极其轻柔地拨开黏在女娃额角伤口上的乱发，那触手的冰凉让他心头一沉。他眉头锁死，深刻的皱纹里仿佛灌满了沉重的铅块。这孩子的状况比刚才在沟底仓促一瞥时更令人心惊，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浑身冰凉，若不立刻施救，恐怕真的就…
就在这时，那女娃干裂灰白的嘴唇似乎极其微弱地翕动了一下，发出一个几乎听不见的气音，像是“…渴…”
这细微至极的求生信号，像一根针，猛地刺中了柳氏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水！快！水！”她猛地回过神，像是被惊醒般，慌忙解下自己腰间那个瘪塌的水囊。
水囊轻飘飘的，里面只剩下最后寥寥几口，是他们全家熬过昨夜、预备着在最艰难时刻吊命用的最后一点甘霖。萧远看着母亲的动作，嘴唇动了动，似乎想提醒水的珍贵，但看到地上那奄奄一息的小身影，话又咽了回去，只是下意识地舔了舔自己同样干裂的嘴唇。
柳氏拔开塞子，没有丝毫犹豫。她先是小心地倒出几滴在自己略显粗糙的指尖上，然后极其轻柔地、用指尖将那点珍贵的水分涂抹在女娃干裂起皮的嘴唇上，试图润湿那可怕的裂口。
或许是那一点冰凉的滋润刺激了求生的本能，女娃的喉咙口似乎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的吞咽声，虽然轻不可闻，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萧家有个小福宝》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却让所有紧盯着她的人都精神一振！
“她喝了！她喝了！”萧霆小声叫道，带着一丝奇异的兴奋。
柳氏见状，眼中悲悯更甚。她尝试着将水囊口微微倾斜，对准那微张的小嘴，极其缓慢地滴入一两滴水。
水滴落入干涸的土地般的口腔，女娃的求生本能被进一步激发，喉咙再次出现了微弱的滚动。
“有救！孩子他爹！她有救！”柳氏抬头看向丈夫，泪眼中迸发出希望的光芒，但随即又被巨大的现实忧虑所笼罩，“可她伤得太重了，浑身冰凉，得赶紧想法子暖暖…”
这声音也将萧铁柱从沉重的思绪中拉了回来。他的目光从女娃惨不忍睹的脸庞，移向自己围在身边的家人——妻子憔悴的面容，儿子们瘦削的小脸和渴望的眼神，以及那个几乎空无一物的行李卷。
每一个都在无声地诉说着这个家的艰难。
水，只剩最后几口。
粮，早己断绝。
前路，茫茫未知。
再多一张嘴，一个重伤濒死、显然需要更多照料的孩子…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承受的重负。理智在疯狂地敲打着警钟，告诉他最“明智”的做法或许就是…
可是…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那个孩子身上。落在那微微颤动的睫毛上，落在那还有一丝微弱气息的鼻翼上，落在那布满残忍伤痕的细小胳膊上…
这是一条命。
一条被残酷对待、几乎被剥夺了生存权利的、却仍在顽强挣扎的小生命。
他萧铁柱一辈子没做过亏心事，让他眼睁睁看着一个孩子在自己面前咽气，尤其还是被如此虐待后遗弃等死，他做不到！良心的重量，远远超过了那点对粮食和水的算计。
沉重的沉默笼罩着萧家几人。寒风刮过，孩子们下意识地靠拢在一起。
终于，萧铁柱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那气息在白雾中氤氲开，仿佛卸下了千钧重担，又像是扛起了更重的责任。他抬起眼，目光扫过妻子和孩子们，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带着一家之主不容置疑的决断：
“是一条命。”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在那小小的身影上，语气沉重却坚定：“先救了再说！”
他抬起头，看向茫茫的前路，眼神变得锐利而坚韧：“咱们紧一紧，总能熬过去！老天爷…总不能真把所有的路都绝了！”
这句话，像是最终的决定，也像是一句说给自家人听的、带着渺茫希望的誓言。
一丝善念，在这荒芜冰冷的世界里，如同巨石下的嫩芽，顽强地破土而出。
它或许微弱，却足以照亮一个濒死孩子眼前的黑暗，也重新定义了萧家在这场逃难中的意义——不仅仅是活下去，而是带着人性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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