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间的一切声音都在此刻消失了。
那自黑风山顶洞开的巨大漩涡，如同一只亘古魔神的独眼，漠然俯瞰着苍生。从中倾泻而下的威压并非实质的攻击，却比任何刀剑都要致命。它是一种源自生命更高维度的碾压，首接作用于灵魂，让万物都为之颤栗、为之臣服。
空气仿佛化作了铅块，沉重得令人窒息。大地在哀鸣，空间在扭曲。无数北境军的精锐将士，那些在刀山血海中都未曾皱眉的铁血汉子，此刻却脸色惨白，七窍中渗出鲜血，身不由己地跪倒在地，连抬起头颅的勇气都己丧尽。
他们的意志，他们的灵魂，正在被那股纯粹的、混乱的、充满恶意的力量无情地撕扯、污染。
然而，就在这片末日般的死寂之中，另一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如同一柄刺破永夜的神剑，悍然崛起！
那道从沈昭远营帐中冲天而起的光柱，金与黑两种色彩疯狂交织，彼此吞噬又彼此共生，形成了一幅瑰丽而诡异的太极图景。金光神圣浩瀚，带着镇压诸邪的煌煌天威；黑气霸道狂狷，充满了吞噬万物的无尽魔意。
这股力量与来自“门”的威压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种无声的、更为恐怖的湮灭。
以帅帐为中心，方圆百丈之内，两股至高力量的对冲形成了一个绝对的领域。在这个领域内，靖王楚云霄只觉得自己的护体罡气如同纸糊一般被瞬间撕碎，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将他狠狠推开，若非他根基雄厚，恐怕当场就要被这余波震得筋断骨折。
唯有林清言，站在风暴的中心，却纹丝不动。
她感受不到那种灵魂层面的碾压，因为那自沈昭远帐中爆发出的力量，分出了一缕最柔和的意志，如同一件无形的铠甲，将她牢牢护在其中。
她抬起头，苍白的脸庞上没有丝毫血色，那双因过度透支而神经受损、微微颤抖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她的眼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与专注。
她在分析。
“门”的力量是混乱的、无序的，充满了毁灭与终结的意志。
而从沈昭远身上爆发出的力量，虽然同样强大到不可思议，虽然神性与魔织，却带着一种清晰的、属于生命本身的“秩序”。
那是希望。
“清言！”靖王楚云霄好不容易稳住身形，看着眼前这神魔乱舞般的景象，饶是他一生征战，见惯了大风大浪，此刻也不禁心神剧震，声音都有些发颤，“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昭远他……”
林清言没有回头，她的目光死死锁定着那顶被光柱笼罩的营帐，仿佛要穿透那层层光幕，看到里面的一切。
“他醒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肯定。
这三个字，让靖王的心猛地一跳。醒了？以这种方式醒来，那醒来的，究竟还是不是曾经的那个沈昭远？
“我们过去。”林清言迈开了脚步。
她的步伐不快，甚至因为身体的虚弱而有些踉跄，但每一步都异常坚定。
“太危险了！”楚云霄立刻闪身挡在她面前，神情凝重地说道，“那两股力量的对冲，连我都无法靠近，你……”
“舅舅，”林清言打断了他，她抬起眼，那双清冷的眸子里，此刻燃烧着一簇从未有过的火焰，“他不会伤害我。”
“而且，”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现在，他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楚云霄看着她眼中那股不容置疑的决绝，心中一叹，最终还是让开了道路。他默默地运起全身功力，紧随在林清言身后半步之遥，准备随时应对可能发生的一切。
越是靠近那顶营帐，周围的压力就越是恐怖。
地面上，无数的碎石与兵器被无形的力量卷起，在半空中被两种力量对冲的余波碾成齑粉。空气中充斥着“滋滋”的能量摩擦声，甚至能看到一道道细微的、黑金二色的电蛇在空中闪烁跳跃。
林清言的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艰难，那股柔和的意志虽然护住了她的心神，却无法完全隔绝这毁天灭地的物理冲击。狂风吹乱了她的长发，拍打在她的脸上，带来阵阵刺痛。
但她没有停下。
她的眼中，只有那顶营帐，那个在生死边缘徘徊了无数个日夜的男人。
终于，当他们走到距离营帐不足十丈的地方时，异变再生！
那顶由上好牛皮与精钢支架搭建而成的坚固营帐，再也无法承受那从内部不断爆发的恐怖能量。它没有被撕裂，也没有被炸开，而是在一瞬间，被那金与黑交织的光芒，首接“分解”了！
从帐顶的流苏，到帐篷的帆布，再到坚硬的支架，所有的一切，都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化作了最微小的粒子，消散于无形。
营帐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人形光茧。
光茧的中心，一道修长的身影若隐若现，看不真切。
而那冲天的光柱，正是从这光茧之中爆发而出！
“昭远！”林清言下意识地喊出了声。
仿佛是听到了她的呼唤，那巨大的人形光茧，突然，光芒大盛！
随即，所有的光芒，无论是神圣的金色，还是霸道的黑色，都如同百川归海一般，疯狂地向着光茧中心的那个身影，倒灌而入！
随着光芒的敛去，那股与“门”分庭抗礼的恐怖威压，也如同潮水般退去。
天地间，再次恢复了那种令人绝望的、被“门”的意志所笼罩的沉重与死寂。
但所有人都知道，不一样了。
因为，在那片空地之上，多了一个人。
一个，静静站立着的人。
他，就那样站在那里，没有散发出任何惊天动地的气息，却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整个天地的中心。连远方黑风山顶那个巨大的黑色漩涡，似乎都在他的存在下，黯然失色。
光芒彻底散尽，他的身影，终于，清晰地，呈现在了林清言的眼前。
依旧是那张俊美得如同神祇雕刻的容颜，依旧是那副挺拔如松的身姿。
但，一切，又都变得截然不同。
他一头如瀑的长发，此刻竟泾渭分明地化作了两种颜色。左半边，是如同月华般圣洁的银白；右半边，是如同深渊般幽邃的墨黑。
两种极致的色彩，在他身上，形成了一种诡异而完美的和谐。
他缓缓地，抬起了头，睁开了双眼。
当看到那双眼睛的瞬间，林清言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攥住了。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他的左眼，瞳孔化作了纯粹的、燃烧着的金色，宛如一轮永不熄灭的烈日，充满了神圣、威严与慈悲。
而他的右眼，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仿佛能吞噬世间一切光芒的虚无，倒映着冷漠、死寂与终结。
一神，一魔。
一生，一死。
在他的身上，达到了最完美的统一。
他看着林清言，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嘴角，缓缓地，向上牵起了一丝弧度。
那是一个，介于神佛悲悯与邪魔狂狷之间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微笑。
(http://www.220book.com/book/7YNO/)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