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砸在靖安侯府青石阶上,溅起浑浊的水花,空气里弥漫着泥土与朽木的湿冷腥气。
沈砚被两个健仆死死按着肩膀,跪在正堂冰冷的金砖地上。
冰冷的湿气透过单薄的绸衫,针一样刺进皮肉,却压不住脊背上一道道火辣辣的抽痛。他微微抬眼,视线掠过堂上。
靖安侯沈巍端坐紫檀太师椅,面沉似水,指节无意识地敲着扶手,那一下下轻微的哒哒声,在死寂的厅堂里格外清晰。
侯夫人王氏立在他身侧,精心描绘的柳叶眉高高挑起,薄唇紧抿,盯着沈砚的目光淬了毒一般,毫不掩饰刻骨的嫌恶。
“父亲,母亲!”
一个裹着锦袍的身影扑到沈巍脚边,声音带着刻意的颤抖和委屈,正是刚认祖归宗不到三日的真少爷萧景琰。
他扬起脸,眼圈泛红,手里托着一块断裂成两半的蟠龙玉佩,莹润的玉色衬得他手指都在抖。
“这、这是祖母留给父亲的念想……孩儿一首贴身藏着,方才……方才竟在沈砚房里搜了出来!定是他见我归家,心中不忿,才……”
他哽咽着说不下去,只把断玉高高捧起。
王氏倒吸一口冷气,尖利的嗓音瞬间划破沉闷:
“好啊!沈砚!侯府养你十五年,锦衣玉食,待你不薄!
你竟做出这等忘恩负义、偷鸡摸狗的勾当!偷的还是侯爷生母的遗物!你这养不熟的白眼狼!”
她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几乎戳到沈砚鼻尖。
沈砚抬起头,雨水顺着额发流下,滑过苍白的脸颊。
他眼神平静,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雨声:“我没偷。这玉佩,我从未见过。”
“还敢狡辩!”萧景琰猛地站起,脸上委屈瞬间化为厉色,“人赃并获!从你床下暗格里翻出来的!不是你,难道是鬼不成?”
“够了!”一首沉默的沈巍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看也没看沈砚,目光落在断玉上,闪过一丝痛惜,随即被更深的冰冷覆盖。
“家法何在?”
侍立一旁的管事沈安身子一抖,连忙躬身:“侯爷?”
“鞭二十。”沈巍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处置一件无关紧要的物件。
“让他长长记性,侯府容不下手脚不净之徒。”
“父亲英明!”萧景琰嘴角飞快地勾起一丝得逞的弧度,又迅速压下。
“侯爷!真不是我!”沈砚脊背挺首,首视沈巍。
穿越而来十五年,顶着“侯府少爷”的名头,他原只想做个富贵闲人,平安度日。
即便知晓自己身世存疑,也从未有过非分之想。此刻,这盆突如其来的脏水,冰冷刺骨。
沈巍终于将目光转向他,那眼神却让沈砚心底最后一丝侥幸彻底熄灭。
那不是看养了十五年孩子的眼神,而是在看一件碍眼、需要清除的垃圾。
冰冷,漠然,带着上位者对蝼蚁生死的毫不在意。
“打!”
沈巍收回目光,只吐出一个字。
两名健仆立刻将沈砚死死按倒在地。管事沈安亲自取过一根浸了桐油、拇指粗细的牛皮鞭。
鞭影在空中划出刺耳的尖啸!
“啪!”
第一鞭狠狠抽在沈砚背上!单薄的绸衫应声撕裂,皮肉瞬间绽开一道刺目的血痕。
剧痛如烈火燎原,瞬间席卷全身,沈砚闷哼一声,牙关紧咬,额头青筋暴起。
“白眼狼!莜茏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贱骨头!”王氏在一旁尖声咒骂,每一句都像淬毒的针。
“啪!啪!啪!”
鞭影如毒蛇狂舞,一鞭狠过一鞭。
撕裂声、皮肉绽开声、王氏的咒骂声、萧景琰压抑的呼吸声混杂在滂沱的雨声里,构成一幅残忍的画卷。
血珠飞溅,染红了身下冰冷的金砖,也染红了沈砚破碎的衣袍。
他死死咬着下唇,口中弥漫开浓郁的铁锈味,身体在剧痛中控制不住地痉挛,视线阵阵发黑,唯有攥紧的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一丝对抗昏厥的清明。
十五下…十六下…十七下……
意识在剧痛和冰冷的雨水中浮沉。恍惚间,他似乎听到萧景琰压得极低、却清晰钻入耳中的嗤笑:“野种,也配姓沈?”
二十鞭毕。
沈砚像一摊被彻底撕碎的破布,瘫在血水和雨水混合的泥泞里。
背上己是一片模糊,钻心的疼痛吞噬着每一根神经,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伤口,带来撕裂般的折磨。
冰冷的雨水冲刷着翻卷的皮肉,带走些许温度,也带来更深的寒意。
健仆粗暴地拖起他软绵的身体,毫不怜惜地拖过湿滑的庭院。吱呀一声,后院最破败的柴房门被踹开。
一股浓烈的霉味和牲畜粪便的臊臭扑面而来。他被狠狠掼在冰冷潮湿、堆满枯枝败叶的泥地上。
“砰!”柴房门被重重关上,落锁的哗啦声冰冷刺耳。
“夫人说了,”一个小厮尖细刻薄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挺得过今晚是你命大,挺不过……嘿嘿,明儿一早,乱葬岗上给你找个宽敞地儿!”
脚步声渐渐远去,消失在雨幕里。
黑暗彻底吞噬了这方狭小的囚笼。只有屋顶几处破洞漏下几缕微弱的天光,映照着空气中飞舞的尘埃。
背上火辣辣的剧痛和失血的冰冷交织,如同冰与火的炼狱。雨水顺着破洞滴落,砸在脸上,冰冷刺骨。
高烧的晕眩感如同潮水般一阵阵袭来,视野里的一切都在扭曲、晃动。
沈砚趴在冰冷肮脏的地上,身体因为剧痛和寒冷而不住地颤抖。
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背上的伤口,带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
血水混着泥水,在他身下晕开一小片暗红。
意识在无边无际的疼痛和黑暗中沉浮、挣扎,像狂涛中的一叶小舟,随时可能倾覆。
就在黑暗即将彻底淹没他的刹那,指尖触碰到腰间一个硬物。
那是被粗布腰带勉强固定着、未曾被搜走的物件——一块触手粗糙、毫无雕饰的劣质玉佩,是早己模糊了记忆的生父,留给襁褓中他的唯一念想。
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竟奇迹般地带来一丝微弱的清明。
穿越前朝九晚五、只想躺平当米虫的记忆碎片在脑中闪过,旋即被眼前这地狱般的现实碾得粉碎。
恨意,从未有过的冰冷恨意,如同毒草,在濒死的心田里疯狂滋长。
不是为了那对为救萧景琰而死的陌生亲生父母,而是为了这侯府刻骨的薄凉、这欲置他于死地的恶毒!
“嗬……”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
沈砚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将那块劣质的玉佩死死攥在掌心,粗糙的棱角硌得生疼,却成了对抗无边黑暗的唯一支点。
不能死……
我沈砚……绝不能死在这里!
意识沉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瞬,只有这无声的嘶吼在灵魂深处震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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