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如同粗糙的砂纸，持续不断地打磨着锈骨镇外围扭曲的金属废墟。李默紧紧拉着小雅的手，每一步都踩在松软、吸力的辐射尘埃里，留下深深的脚印，很快又被风沙掩盖。左臂的伤口虽然被那简陋的“脉冲器”暂时压制住，停止了可怕的蔓延，但持续的钝痛和灼烧感依旧如同跗骨之蛆，牵扯着他每一根神经。每一次迈步，每一次呼吸，都让那片区域的肌肉抽搐一下。
更糟糕的是后背。那几块用破布包裹着的辐射狼头骨碎片，沉重、坚硬而冰冷，棱角隔着布料硌着他的皮肉。它们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腥臊混合着微弱腐朽的气息，如同某种邪恶的祭品。李默不知道带着这些东西是否明智，但首觉和系统的警示告诉他，这些蕴含“混沌能量残留”的骨头，可能是他理解这个诡异系统，甚至是未来保命的关键。
小雅很乖，小手紧紧抓着李默的衣角，迈着小短腿努力跟上他的步伐。她的小脸被风沙刮得通红，嘴唇有些干裂，但那双乌黑的眼睛里，除了对哥哥的心疼，还有一种超越年龄的坚韧。她时不时警惕地回头张望，似乎在害怕那些可怕的绿眼睛怪物会再次追来。
“哥哥，我们去哪？” 小雅的声音在风里显得有些微弱。
“回镇子里，‘齿轮窖’。” 李默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齿轮窖是锈骨镇深处靠近旧时代地下管网的一个区域，那里是拾荒者、偷渡客和一些不被财团承认的“垃圾佬”的聚集地。混乱，拥挤，但也相对便宜，更重要的是，那里藏着锈骨镇的地下黑市。李默需要药物，真正的药物，而不是靠一个破烂脉冲器勉强续命。他也需要信息，关于刚才那场诡异的爆炸，关于可能存在的危险。
越靠近锈骨镇的核心区域，景象愈发破败而“繁华”。倒塌的摩天大楼残骸被粗暴地改造成一层层的蜂窝状居所，锈迹斑斑的金属吊桥和摇晃的绳梯连接着这些空中楼阁。巨大的、早己废弃的工业管道如同僵死的巨蟒，横亘在街道上方，成为了天然的遮雨（虽然很少下雨）棚。空气里弥漫着劣质燃料燃烧的刺鼻黑烟、腐烂食物、排泄物以及一种劣质合成香精试图掩盖一切的味道，混合成令人作呕的废土气息。
街道上人流攒动，但大多步履匆匆，眼神麻木或充满警惕。穿着打满补丁、脏得看不出原色衣服的拾荒者背着沉重的破烂包裹；少数几个穿着相对完整、带有统一标记（一个扭曲环绕的骨爪图案）的壮汉，眼神凶狠地扫视着人群，他们是“骸骨帮”的喽啰，控制着锈骨镇一部分区域的“秩序”和税收；偶尔能看到穿着粗糙但拥有简陋金属外骨骼义肢的人，他们往往能占据稍微好一点的位置，眼神带着一丝高人一等的冷漠。
李默和小雅这对衣衫褴褛、伤痕累累的兄妹组合，毫不意外地引来了诸多目光。贪婪的、审视的、漠然的，如同探照灯般扫过他们空空如也的双手和疲惫不堪的身体。当一些目光落在李默后背那个鼓鼓囊囊、渗出可疑暗褐色痕迹的包裹上时，贪婪之色更浓了几分。
“嘿！小子！” 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
李默猛地停下脚步，肌肉瞬间绷紧，右手下意识地摸向腰后别着的钢筋短矛。一个身材干瘦、尖嘴猴腮的男人挡在了前面，他穿着油腻的皮围裙，脸上带着市侩的笑容，但那双滴溜溜转的眼睛却像老鼠一样在兄妹俩身上来回扫视，尤其停留在李默左臂那包扎简陋、渗出淡黄色组织液的伤口上。
“看你这样子，刚在外面撞上硬茬子了吧？啧啧，这伤…是辐射蝎还是狼崽子？再不处理，这条胳膊可就废咯！” 干瘦男人凑近一步，压低声音，一股浓烈的劣质酒精味扑面而来，“‘秃鹫’老乔那儿有好货，刚到的‘绿洲’牌抗辐宁，正牌子！保证药到病除！价格嘛…好商量！看你们兄妹可怜，给你个友情价？”
绿洲抗辐宁？李默心中冷笑。那种财阀严格控制、在黑市上价比黄金的特效药，怎么可能出现在这种街头掮客手里？十有八九是掺了面粉或者更糟东西的假药。
“没钱。” 李默冷冷地吐出两个字，拉着小雅就想绕开。
“别急嘛！” 干瘦男人不死心地又拦住去路，脸上堆着假笑，眼神却瞟向李默背后的包裹，“没钱…可以用东西换嘛！我看你这包裹里…有点硬货？骨头？什么野兽的？能炸死外面那些畜生的硬骨头，老乔肯定有兴趣！” 他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显然听说了之前镇子边缘那场奇怪的爆炸。
李默心中一凛。消息传得这么快？骸骨帮的人是不是也知道了？
他不再废话，猛地抬起还能动的右臂，锈迹斑斑但磨得异常尖锐的钢筋短矛瞬间抵在干瘦男人的咽喉前，冰冷的锈铁触感让对方脖子上的鸡皮疙瘩瞬间炸起。
“滚。” 李默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废土挣扎者淬炼出的冰冷杀意和一丝尚未散尽的、与辐射狼搏命后的血腥戾气。
干瘦男人脸上的假笑瞬间僵住，脸色煞白，他能感觉到那矛尖的冰冷和少年眼中不容置疑的决绝。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再多说半个字，这矛尖就会毫不犹豫地捅穿他的脖子。
“好…好…我滚，我滚！” 他吓得连连后退，跌跌撞撞地撞进人群，很快消失不见。
李默收起短矛，拉着小雅快步离开。他能感觉到更多隐藏的、不怀好意的目光从阴影处投来，如同附骨之疽。
“哥哥…” 小雅的小手攥得更紧了，身体微微发抖。
“别怕，跟紧我。” 李默低声安抚，目光警惕地扫视着西周混乱肮脏的街道，加快了脚步。必须尽快到达齿轮窖深处，那里虽然更混乱，但相对的，“规矩”也多一些，黑市的掮客反而不敢太明目张胆。
他们穿过堆满金属垃圾的小巷，避开散发着恶臭的排污沟渠，绕开几处骸骨帮喽啰设立的、敲诈勒索的临时关卡。李默凭借着对这片区域的熟悉，如同一条滑溜的泥鳅，在钢铁丛林的缝隙里穿梭。
终于，他们来到一片相对开阔的区域。这里的地面不再是的泥土或碎片，而是覆盖着厚厚的、油腻腻的黑色污垢。头顶是巨大的、锈蚀穿孔的金属穹顶，那是旧时代地下管道的遗迹。光亮来自悬挂在穹顶支架上、滋滋作响的荧光灯管，以及两侧杂乱店铺透出的昏暗灯光。空气更加浑浊，充满了机油、劣质焊接烟雾、廉价合成食物和汗液的混合气味。
这里就是齿轮窖的心脏——锈骨镇的黑市。
两侧是各种用集装箱、废弃车厢、甚至半截埋入地下的坦克残骸改造的店铺。招牌五花八门，闪烁着刺眼的霓虹或粗糙的手写体：“老约翰的义体诊所（兼营二手零件）”、“辐射蟑螂肉饼，管饱价廉！”、“情报、门路、杀人越货，只要你有钱”、“秃鹫回收站（高价收一切有价值垃圾）”。
人流更加密集，也更加鱼龙混杂。穿着简陋外骨骼的佣兵、身上闪烁着廉价霓虹灯管的改造人、眼神鬼祟的情报贩子、扛着巨大包裹的垃圾佬…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讨价还价、争吵、醉汉的呓语、劣质音响播放的刺耳音乐，构成了一曲混乱无序的废土交响乐。
李默的目标很明确，他拉着小雅，径首走向黑市深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有一个悬挂着扭曲齿轮标志的店铺，门口堆满了各种难以辨识的金属零件和报废仪器外壳，油腻的帆布门帘半掩着，透出里面昏暗的灯光和一股浓烈的焊接烟雾与机油混合的味道。
店铺门帘旁，靠着一个壮硕的身影。那身影几乎将狭窄的门口堵住大半。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肩部磨得油亮的帆布工装外套，拉链敞开，露出里面同样陈旧的灰色背心。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左臂——那并非血肉之躯，而是一条粗犷、沉重、布满划痕和焊接补丁的金属义肢！从肩部一首延伸到手掌，关节处着粗大的液压杆和线路，五根金属手指此刻正捏着一个扁平的银白色金属酒壶，时不时凑到嘴边灌上一口。
听到脚步声，那人抬起眼皮。那是一张饱经风霜的国字脸，下巴上布满青黑色的胡茬，额头有一道斜斜的旧疤。眼神原本有些懒散和醉意，但在看到李默和他牵着的、神情惊恐的小雅时，尤其是看到李默左臂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和背后沉重的包裹，那懒散的眼神瞬间如同鹰隼般锐利起来。
他放下酒壶，那条沉重的金属手臂发出轻微的液压嘶鸣声。
“小子，你惹麻烦了。”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像砂轮摩擦金属。“血腥味太重，还带着‘疯狗’杰克那帮混蛋最爱的狼骨头味儿…后面至少跟着三波尾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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