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沙哑的话语，像冰冷的铁砂，砸在李默紧绷的神经上。他猛地攥紧钢筋短矛，几乎要条件反射地转身，但硬生生忍住了。眼前这个依靠在油腻门框上的独臂男人，那条粗犷沉重的机械臂散发着无形的压迫感。他的话语不是威胁，更像是一种陈述一个残酷的事实。
血腥味…狼骨头…尾巴…
李默的心脏沉了下去。果然，从他们踏进齿轮窖开始，那些隐藏在阴影里的目光就没离开过。骸骨帮的疯狗杰克！那个以残忍和贪婪闻名的区域头目！
“雷震。” 男人似乎看出了李默眼中的警惕和杀意，简短地报了个名字，用那只沉重的金属义肢指了指自己身后的店铺，“疤脸老约翰的地盘。进去说话。”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感，但奇异的是，并不让人特别反感，反而像是一种在混乱中维持秩序的规则。
李默深吸一口气，废土的生存法则告诉他，当被狼群盯上时，一个坚固的堡垒比在旷野逃窜更安全。何况，他急需治疗。他点了点头，拉着小雅，侧身从雷震让开的缝隙中钻进了店铺。
一股更加浓烈的混合气味扑面而来：浓重的机油、烧灼的金属、劣质消毒水、还有一种陈年汗渍和烟草混杂的味道。店铺内部空间不大，光线昏暗，只有几盏悬挂在锈蚀管线上的小灯泡散发着昏黄的光晕。墙壁上挂满了各种锈迹斑斑、奇形怪状的金属工具和零件。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布满油污和烧痕的工作台，上面堆满了拆开的义肢部件、的电路板和闪烁着微弱光芒的未知设备。
一个头发稀疏、满脸油腻皱纹的老头正弓着腰，带着放大镜眼镜，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在操作台上焊接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精密芯片。他右眼的位置被一个简陋的、闪烁着红光的仿生电子眼取代，动作缓慢却异常稳定。他就是“疤脸”老约翰，齿轮窖黑市里技术最好、也最守规矩（相对而言）的义体医生兼机械师。
听到动静，老约翰头也没抬，那只电子眼闪烁着红光扫了李默一眼，沙哑地嘟囔道：“又一个被狗啃的？后面库房有消毒水和缝合线，自个儿处理，五十信用点或者等价物。大活儿排队。” 他的态度冷淡而首接，废土上没有无用的同情。
李默没说话，他知道规矩。他拉着小雅走到工作台后面一个稍微干净点的角落，那里堆着几个空油桶当凳子。他小心地将背上沉重的包裹放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小雅立刻乖巧地缩在哥哥身边，大眼睛警惕又好奇地打量着周围冰冷的金属世界。
雷震也跟了进来，沉重的脚步声在狭小的空间里格外清晰。他靠在门框内侧，金属义手随意地搭在门框上，堵住了唯一的出入口，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外面混乱的巷道，俨然一副门神的姿态。
“老约翰，弄点吃的给她。” 雷震头也不回地吩咐道，用金属下巴朝小雅点了点。
老约翰嘟囔了一句谁也听不清的抱怨，停下了手上的活计，慢吞吞地从工作台底下摸出半个干瘪得如同石头的合成能量棒，随手抛了过来。
李默接住，入手冰冷坚硬。他看了一眼包装，早己过期不知多久。但他还是用力掰下一小块相对软化的部分，递给小雅。“慢点吃。”
小雅眼睛一亮，接过那一点点食物，小口小口地珍惜地啃了起来，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神情。饥饿暂时压过了恐惧。
李默则顾不上自己的饥饿和疲惫，他迅速撕开左臂早己被血污浸透的破布绷带。伤口暴露在昏黄的灯光下。之前灰绿色蛛网般的毒纹确实消退了许多，变成了黯淡的灰褐色，但伤口本身依旧红肿发炎，边缘翻卷，渗出淡黄色的组织液，中心位置甚至能看到一丝诡异的、极其微弱的暗金色光芒一闪而逝（系统压制后残留的混沌污染物？）。那强烈的视觉冲击让正在啃能量棒的小雅都吓得停下了动作。
正准备重新低头干活的老约翰，那只电子眼红光猛地闪烁了一下，焦距瞬间锁定在李默的伤口上。他放下镊子，凑近了一步，油腻的脸上露出一丝惊疑。“嘶…这伤…很怪。不是普通的辐射兽毒素。你用了什么？”
李默沉默了一下，从怀里掏出那个己经扭曲变形、透镜碎裂的“反辐射毒素中和脉冲器”，放在了旁边沾满油污的台子上。“自己瞎捣鼓的，勉强压住了毒。”
老约翰拿起那个粗糙丑陋的圆筒，那只完好的眼睛凑近仔细看了看，又用带着油污的手指摸了摸碎裂的透镜边缘和外壳上的撞击痕迹，最后甚至还放到他那电子眼下方扫描了一下。他脸上的惊疑越来越浓，甚至带上了一丝凝重。
“瞎捣鼓？” 老约翰发出一声嗤笑，但眼神却无比认真，“这撞击引信的位置…这透镜聚焦的精度…还有这外壳材料的选择…小子，你运气好到爆炸，随便捣鼓就能弄出个能压制X-7混合毒素的东西？这手艺，不像废土野路子出来的。” 他浑浊的眼睛紧紧盯着李默，“还有，这里面残留的粉末…是骨头？辐射狼的头骨？你是昨晚镇子外面弄出动静的人？”
库房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有焊接台冷却的轻微嘶嘶声和小雅啃能量棒的细微声响。
雷震的目光也从门外收了回来，落在李默身上，带着审视的味道。
李默心中一紧。这老头的眼力毒辣得可怕！他强迫自己保持镇定，迎上老约翰的目光。“运气好。我需要真正的药，能根除这毒素的药。还有信息。关于骸骨帮，关于疯狗杰克。” 他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首接提出了自己的需求。在废土上，有时候坦率的需求比遮遮掩掩更能建立脆弱的信任。
“绿洲抗辐宁，或者‘生命摇篮’的生物修复凝胶。” 老约翰放下那个脉冲器残骸，重新拿起镊子，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冷淡，“前者我这里没有，后者…有价无市。你付不起。”
他顿了顿，电子眼扫过李默放在地上的沉重包裹。“不过，如果你包裹里的东西够硬…也不是不能想点其他办法。比如，给你这条烂胳膊做个截肢，再装条新的。” 他指了指自己工作台上那些散发着冰冷金属光泽的二手义肢配件。“或者，卖给有需要的人。”
“截肢？” 李默眼神一冷。不到万不得己，他绝不会放弃自己任何一部分血肉！
“或者，用情报换。” 雷震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他依旧靠着门框，目光却透过门帘缝隙盯着外面某个方向，“疯狗杰克的人快到了。他们对你带回来的‘骨头’很感兴趣。特别是其中一块…颜色不太一样的。”
颜色不一样？李默猛地想起自己撬下头骨时，其中一块靠近后脑的位置，似乎比其他灰白色的骨片颜色更深沉，带着一种暗沉的金属光泽，当时情况紧急并未细看。
就在这时——
砰！哐当！
外面传来粗暴的踢打声和金属撞击的巨响！一个嚣张跋扈的声音穿透了嘈杂的黑市噪音：
“滚开！骸骨帮办事！里面的人听着，把昨晚炸死我们宝贝‘铁爪’的混蛋交出来！还有他身上的东西！老约翰，别给脸不要脸！”
“是疤脸强尼！疯狗杰克的头号打手！” 人群中有人低呼，响起一片压抑的骚动和快速躲避的脚步声。
李默瞬间抓起地上的钢筋短矛，肌肉绷紧，眼神锐利如刀！麻烦，果然来了！
雷震那只沉重的金属手臂缓缓抬起，发出低沉的液压驱动声，巨大的金属手掌缓缓收紧，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他转过头，那只完好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恐惧，只有一丝不耐和冰冷的战意。
“啧，吵死了。” 老约翰烦躁地放下手中的精密镊子，从工作台下摸出了一把锯短了枪管、看起来粗笨无比但威力绝对惊人的霰弹枪，熟练地咔嚓一声上了膛。“五十信用点的清理费，小子，记你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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