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阳光穿透百叶窗的缝隙，在沈星窈公寓的原木地板上投下几道清晰的光带，空气里浮动着细小的微尘。公寓里很安静，只有冰箱低沉的嗡鸣和咖啡机渐渐沸腾的低沉咕噜声。
沈星窈端着水杯，赤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走出厨房。昨夜那场秋雨早己停歇，窗外是南城深秋澄澈的碧空，阳光带着干爽的暖意。她揉了揉还有些惺忪的眼睛，脑海里残留的最后画面，是昨夜在楼下，凌烨的车尾灯在湿漉漉的街角滑过、最终消失在夜色里的那抹红色。
他回去了。 像他昨夜在车里沉默五分钟后，最终只是低声说出的那句“早点休息”一样，平静无波。没有纠缠，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是……离开了她的公寓。
心头那点微弱的怅然如同晨雾，在明亮的阳光里渐渐稀薄。她甩甩头，走到门边的小报箱取了当天的财经晨报，准备冲杯咖啡开始新的一天。
咖啡的醇香在厨房弥漫开来。沈星窈倚着流理台，随意地翻开了带着油墨气息的报纸。金融版头条映入眼帘——一行加粗的黑体字标题赫然占据了大半个版面：
「凌氏掌舵人凌烨昨日深夜低调启程，赴瑞士苏黎世进行紧急双边商业会谈！」
标题下方配着一张稍显模糊的机场抓拍照片。照片上的男人穿着剪裁精良的深色羊绒大衣，身形挺拔，侧脸线条冷硬依旧，带着惯有的疏离感。他正微微低头，似乎在听身旁助理快速汇报着什么，受伤的左臂隐藏在宽大的衣料下，看不出丝毫异样。背景是机场VIP通道特有的空旷与冷清。
沈星窈握着报纸的手指微微一顿。 瑞士？苏黎世？ 昨夜？
咖啡机停止了工作，浓郁的香气弥漫开来。 报纸上的文字和照片却像冰冷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她的指尖。
他走了。 不是“回去”，而是奔赴万里之外的异国他乡。 以一种符合他身份、符合商业逻辑的、无比“合理”的方式，再次从她的世界里抽离。
没有告别。 没有解释。 甚至没有一条告知行程的简短信息。
如同上一次，在凌家私生子风波如同毒雾般弥漫开来，将她卷入风暴中心时一样。他也是这样，没有任何缓冲，没有任何只言片语，像人间蒸发般彻底消失在她触手可及的世界里，留下冰冷的断崖和无尽的猜测。那一次的不告而别，如同一道深可见骨的裂痕，最终导向了他们关系的彻底崩解。
这一次…… 他手臂上那道狰狞伤口带来的灼热感仿佛还在眼前，昨夜在车内，他紧握她手时的滚烫温度和眼中浓稠得化不开的绝望悲恸，如同尚未熄灭的火焰，依旧灼烫着她的记忆…… 却依旧换来了一场无声的、彻底的远行！
荒谬感夹杂着一丝尖锐的痛楚，如同冰冷的细针，猝不及防地刺穿了沈星窈试图维持的平静外壳！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尖锐地响了起来。 屏幕上跳动着“苏晚”的名字。
沈星窈深吸一口气，接通。 “喂，晚晚……”
她的话音未落，苏晚那极具穿透力、带着熊熊怒火的咆哮声便如同炸弹般在听筒里炸开：
“沈星窈！你看新闻了没有？！凌烨那个混蛋！人渣！宇宙无敌超级大垃圾！他又跑了！一声不吭又跑了！瑞士？！紧急商业会谈？！骗鬼去吧！”苏晚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拔尖，“他昨天还赖在你家！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这才过了几个小时？！他就跑去瑞士谈他的狗屁生意了？！啊？！他把你当什么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临时钟点工吗？！还是他凌大总裁心血来潮专属的情绪垃圾桶？！”
苏晚的怒火带着灼人的温度，隔着听筒都能感受到她快要喷薄而出的愤慨。她噼里啪啦地发泄着： “上次！上次也是这样！凌家那摊子破事爆出来，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追夫火葬场之错爱重生 他把烂摊子丢给你，自己拍拍屁股消失得无影无踪！让你一个人面对那些恶心的流言蜚语！现在呢？手臂刚好一点，又故技重施！他是不是有病？！是不是觉得全世界都得围着他转？！星窈！你看到了吗？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自私自利到了极点！他根本就不值得你……”
沈星窈沉默地听着苏晚的怒骂，指尖无意识地捏紧了报纸的边缘，光滑的纸张在她指腹下发出细微的摩擦声。报纸上那张冷硬的侧脸似乎在无声地印证着苏晚的控诉。一股冰冷的疲惫感缓缓爬上心头。
“……晚晚，”她打断了苏晚还在持续输出的话语风暴，声音有些低哑，“算了。”
“算了？！”苏晚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怎么能算了？他……” “我看到了报纸。”沈星窈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几乎听不出情绪，“他有他的事业和责任。这样……也好。”她垂下眼睫，目光落在报纸标题那冰冷的“紧急双边商业会谈”几个字上。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上一次，或许也是类似冠冕堂皇的理由吧？只是那时，她不知道罢了。
电话那头，苏晚像是被噎了一下，沉默了几秒，才用一种恨铁不成钢又夹杂着心疼的语气，压低了声音说道：“星窈，我知道你心软。但有些人，真的不值得你一次又一次地心软！看看眼前人不好吗？”
她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语重心长：“你看顾沉舟！沉洲哥哪点比不上那个只会消失的混蛋？人家温文尔雅，体贴周到，事业有成，最重要的是……”苏晚顿了顿，语气斩钉截铁，“他对你的心思，是个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他才是那个会稳稳当当站在你面前，陪着你，而不是动不动就玩消失的人渣！星窈，你别再……”
“晚晚，”沈星窈再次轻声打断，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我知道了。我……我得去冲咖啡了。”她需要一点东西来压下喉咙里那股苦涩的滞涩感。
“……唉！”苏晚在电话那头重重地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妥协道，“行行行，我不说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别总想着那个渣男了！看看沉洲哥！回头再聊！”说完，她气呼呼地挂了电话。
嘟嘟的忙音在安静的厨房里响起。
沈星窈缓缓放下手机，也放下了那份沉甸甸的报纸。 报纸上那张冷峻的侧脸随着报纸的滑落而被遮挡。
她走到咖啡机旁，浓郁的香气似乎也带上了一丝沉重的意味。她拿起马克杯，滚烫的黑色液体注入杯中，氤氲起带着苦香的热气。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的手背上，带来一丝暖意。 公寓里依旧安静。 冰箱低沉的嗡鸣还在继续。 一切都好像回到了原点。
只是，当她端起那杯滚烫的咖啡，看着杯口氤氲的热气时，指尖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一滴滚烫的咖啡液溅落在她的手背上。
轻微的刺痛传来。 她怔怔地看着手背上那点迅速泛红的痕迹。 昨夜车内，他掌心灼热的温度，他眼中那片浓稠得几乎要将她溺毙的绝望悲恸，还有那句低沉嘶哑、带着无尽疲惫与眷恋的“……再待五分钟……行吗？”……如同冲破堤坝的潮水，再一次汹涌地撞回了她的脑海。
报纸上冠冕堂皇的商业会谈。 苏晚口中“彻头彻尾的混蛋”。 还有手背上这点微不足道的刺痛……
哪一个才是真的？ 哪一个才是……他再次选择彻底消失的理由？
她低头，轻轻吹散了杯口缭绕的热气。 浓郁的苦涩香气弥漫开来，包裹着她，也包裹着这间只剩下她一个人的、阳光明媚却空寂无声的公寓。那个男人，如同投入深海的石块，只在她心湖搅起巨大的漩涡后，便带着所有的秘密和那沉重的绝望眼神，再次彻底消失在水面之下，只留下她端着这杯苦涩的咖啡，独自面对着满室阳光都驱不散的、冰冷而巨大的谜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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