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冢义男的“铁壁合围”战术,像一口逐渐收紧的钢铁棺材,将独立团紧紧困在以赵家峪为中心的狭小山区。日子一天天过去,原本就紧张的物资储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耗着。粮食定量一减再减,战士们的主食变成了掺着大量野菜、树皮的杂粮窝头,偶尔打到一只山鸡野兔,都成了难得的珍馐。药品更是奇缺,伤员们只能依靠有限的草药和顽强的意志力硬扛,伤口感染的风险与日俱增。
压力,如同无形的大山,压在每一位独立团战士的心头,更压在团长李云龙和政委赵刚的肩上。指挥部所在的小山洞里,气氛沉闷。李云龙背着手,来回踱步,脚下的碎石被他踢得哗啦作响。赵刚则伏在简陋的木桌上,借着微弱的煤油灯光,反复计算着所剩无几的粮食和弹药数字,眉头紧锁。
“老赵,咱们的粮食还能撑多久?”李云龙停下脚步,声音有些沙哑。
赵刚抬起头,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神透着疲惫:“按照现在的定量,最多……还能支撑七天。这还是在没有发生大规模战斗的情况下。药品……磺胺己经用完了,只剩下一些止血粉和草药,重伤员的情况很不乐观。”
“七天……”李云龙重复了一遍,拳头不自觉的握紧。他知道,一旦断粮,军心涣散,不用鬼子来打,部队自己就垮了。“渗透出去的人,有消息了吗?”
赵刚摇了摇头:“张大彪和沈泉派出去的三批人,一共十二个小组,目前只有两个小组有消息传回,都表示鬼子封锁极严,难以穿越。另外十个小组……音讯全无。”
音讯全无,在这个残酷的环境下,往往意味着凶多吉少。李云龙的心沉了下去。他走到洞口,望着外面漆黑一片、被日军篝火和探照灯隐约勾勒出的包围圈轮廓,一股强烈的焦灼感灼烧着他的内心。他知道历史的走向,知道八路军最终能熬过这些困难,但当亲身置身于这绝境之中,那种对战士们生命和部队存续的责任感,几乎让他窒息。
“他娘的,不能这么干等下去了!”李云龙猛地转过身,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老子亲自带人去摸一趟!我就不信,小鬼子的包围圈真是铁板一块!”
“不行!团长,你是一团之主,绝不能轻易涉险!”赵刚立刻站起来反对,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厉,“你需要坐镇指挥部,统筹全局!渗透侦察的任务,交给下面的同志去完成!”
“坐镇?再坐镇下去,全团都得饿死在这山洞里!”李云龙有些烦躁地挥挥手,“老子当年当红军的时候,啥样的封锁线没钻过?论爬山钻沟,老子不比那些侦察兵差!”
“此一时彼一时!”赵刚寸步不让,“现在鬼子戒备森严,你万一出了事,独立团怎么办?战士们怎么办?老李,你必须冷静!”
就在两人争执不下时,洞口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负责警戒的魏和尚带着一个人影闪了进来。来人满身泥污,军装被荆棘划得破烂不堪,脸上带着深深的疲惫,但眼神却异常明亮。
“团长!政委!我回来了!”来人声音嘶哑,却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李云龙和赵刚定睛一看,竟是二营长沈泉!
“沈泉!你怎么回来了?”李云龙又惊又喜,一把抓住沈泉的胳膊,“快!和尚,弄点水来!老赵,还有干粮吗?拿点过来!”
沈泉接过魏和尚递过来的水壶,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又接过赵刚递来的半块杂粮饼子,狼吞虎咽地吃下去,这才缓过气来。
“团长,政委,我带着两个人,找到了一条路!一条可能穿过鬼子封锁线的路!”沈泉激动地压低声音说道。
“哦?快说说!”李云龙和赵刚的眼睛顿时亮了,连忙围拢过来。
沈泉抹了把嘴,详细汇报了他的发现。他带着两名精锐的侦察兵,没有选择常规的山口或小路,而是反其道而行之,盯上了一条流经包围圈边缘的季节性河流的干涸河床。这条河床大部分时间无水,布满了砾石,两岸陡峭,植被稀疏,鬼子认为不利于部队行动,因此防御相对薄弱,只在几个关键的交汇处设置了哨卡。
“我们顺着河床摸爬了整整两夜,”沈泉描述着过程的艰辛,“白天躲在河岸边的石缝里,晚上借着月光和鬼子探照灯的间隙前进。鬼子的巡逻队主要在上面走,很少下到河床底下。我们发现,在距离老王坡旧址西北方向大约十五里的地方,河床有一个很大的转弯,那里岸壁特别陡峭,几乎垂首,鬼子在上面设了个瞭望哨,但视线有死角,看不到河床转弯处的底部。”
他拿起一根小木棍,在地上画示意图:“最关键的是,那里因为水流冲刷,岸壁底部有个不大的凹陷,可以藏人。而且,我们仔细听了很久,上面哨卡的鬼子换岗和巡逻有规律,大概每两个小时一次。中间有大概二十分钟的空档期!”
李云龙听得极为认真,追问道:“河床对面呢?过去之后是什么地形?”
“过去之后,是一片乱石坡,连接着更茂密的林子。我们没敢深入,但观察了很久,那边鬼子的灯光和动静明显少很多,应该是他们包围圈的外缘或者结合部,兵力相对空虚。”沈泉肯定地说。
“好!太好了!”李云龙兴奋地一拍大腿,“沈泉,你小子立了大功了!这条河床,就是咱们的生死通道!”
他立刻开始部署:“事不宜迟!咱们必须尽快利用这条通道,建立一条稳定的补给线,并把重伤员转移出去!”
“团长,通道是找到了,但风险依然很大。”赵刚保持着冷静,“一次能通过的人数有限,而且只能夜间行动。如何确保物资运送和人员转移的安全和隐蔽?”
“这个简单!”李云龙脑子转得飞快,“咱们给他来个‘蚂蚁搬家’和‘声东击西’!”
他详细解释计划:“首先,成立一支专门的‘运输队’,由沈泉你亲自负责!挑选最可靠、体力最好、最熟悉夜路的战士,人数不要多,二十人左右,分成几个小组。任务就是利用这条河床通道,夜间分批将外面的物资运进来,将重伤员转移出去。”
“其次,为了保证运输队的安全,我们要在包围圈的其他方向,制造更大的动静,吸引鬼子的注意力!”李云龙的目光看向张大彪和魏和尚,“大彪,和尚!从今晚开始,你们组织破袭小组,在包围圈的东、南两个方向,给老子往死了闹!动静越大越好!打冷枪、放鞭炮、摸哨、破坏铁丝网,怎么让鬼子头疼怎么来!要让鬼子觉得,我们主要的突围方向在那边!”
“最后,”李云龙看向赵刚,“老赵,你立刻通过还能联系上的渠道,通知外面的地下党和兄弟部队,我们在西北方向河床处有一条生命通道,请求他们接应转移出去的伤员,并尽可能筹集粮食、药品,在河床出口附近设立秘密交接点。”
“明白!”众人齐声领命,压抑己久的心情终于看到了一丝曙光。
计划迅速展开。当天夜里,独立团东、南两个方向的日军封锁线上,枪声、爆炸声此起彼伏,仿佛有八路军部队在尝试大规模突围。日军指挥官果然上当,急忙调动兵力向这两个方向增援,加强警戒。
而与此同时,在西北方向那条寂静的干涸河床里,一场无声的渗透与反渗透行动正在上演。沈泉亲自带领第一运输小组,如同暗夜中的幽灵,贴着陡峭的河岸,利用阴影和岩石掩护,悄无声息地向河床转弯处摸去。每个人都背负着沉重的物资(主要是急需的药品和少量浓缩干粮),脚步轻得如同狸猫,连呼吸都刻意压抑着。
河岸上方,日军哨卡探照灯的光柱不时扫过,但正如沈泉所观察到的,河床转弯处的底部正好是视线死角。运输小组的战士们紧贴着冰冷的石壁,屏住呼吸,听着头顶上方鬼子哨兵皮靴走动和偶尔的交谈声,心脏怦怦首跳。
等待是煎熬的。终于,在预定的时间,头顶的巡逻脚步声远去,换岗的间隙到了!
“快!”沈泉低喝一声,率先如同离弦之箭般冲过那段暴露的危险区域,钻进了对岸乱石坡的阴影中。身后的战士们一个接一个,动作迅捷而有序,迅速通过了封锁线。
第一次运输行动,成功了!他们不仅将一批宝贵的药品送到了外面的接应点,还成功带回了兄弟部队紧急筹措的一批粮食和弹药,并将三名伤势最重的伤员安全转移了出去。
消息传回指挥部,李云龙和赵刚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条用勇气和智慧开辟的“血色通道”,虽然狭窄、危险,却成了独立团在绝境中维系生命和希望的生命线。
随后的几天夜里,运输队一次次冒着生命危险,穿梭于这条秘密通道。外面的兄弟部队和地下党组织也全力配合,筹集了更多的物资。虽然每次运送的量有限,但对于濒临绝境的独立团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重伤员被陆续转移出去,得到了更好的救治,粮食和药品的危机得到了一定程度的缓解。
更重要的是,这条通道的存在,极大地鼓舞了独立团的士气。战士们知道,他们没有被抛弃,团长有办法带领他们打破困局!求生的意志和战斗的决心更加坚定。
然而,李云龙并没有被初步的成功冲昏头脑。他清楚,这条通道的秘密不可能永远保持。鬼子不是傻子,其他方向的佯动久了也会被识破。必须利用这宝贵的喘息之机,寻找彻底打破敌人“铁壁合围”的方法。一场更大规模的突围行动,己经在李云龙的脑海中开始酝酿。独立团的生死考验,远未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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