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微光尚未驱散全部的寒意,林墨己如同受惊的鼬鼠,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那座给了他短暂喘息、却又带来更深恐惧的集镇。他将从王瞎子那里听来的“用血遮住”的呓语奉为圭臬,用混合着泥土和草汁的污垢,仔细涂抹在左手背那片狰狞的疤痕上,试图掩盖那可能招致灾祸的“印记”。
他不再沿着人烟稠密的方向前进,而是刻意选择了更加荒僻、人迹罕至的路径,向着远离集镇、也远离无名孤村大致方向的荒野跋涉。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知道必须远离人群,将可能跟随自己的“不祥”带往无人之境。
然而,命运的丝线,似乎并非由他轻易就能扯断。
行走在荒草没膝的野地里,一种奇异的感觉开始萦绕心头。起初是微弱的、如同错觉般的共鸣——左手背被掩盖的疤痕下,传来一丝丝极其细微的、与脚下大地频率隐隐契合的颤动。这颤动并非来自物理的震动,而是某种更深层次的、能量或意识层面的牵引。
他试图忽略,加快脚步。但那感觉却如影随形,并且随着他的前行,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变得更加清晰了。
他不是在远离,冥冥中,他行走的路线,仿佛受到一种无形力量的修正,正在画出一个巨大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弧线。阳光下的影子,在他刻意忽视的角落,偶尔会拉长出不该有的角度,或者呈现出瞬间的模糊,仿佛有另一个意志在悄无声息地干预着他的方向。
夜晚,他露宿在一处乱石岗。梦中不再是无边的空白或记忆碎片,而是充斥着更加具体、更加汹涌的意象:黑色祭坛在眼前放大,上面每一道符文的刻痕都清晰可见;地底的低语不再混乱,而是汇聚成一种带着明确指向性的、如同召唤般的脉动;他甚至“看”到了一条清晰的、由月光铺就的路径,蜿蜒指向他来的方向——北方!
“不!”他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淋漓,心脏狂跳。作者“顾成武”推荐阅读《无名孤村》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环顾西周,荒凉的乱石岗在月光下如同巨兽的骸骨,寂静无声。但他能感觉到,那种无形的牵引力,更强了。
这不是巧合。
“根”……或者与“根”相关的某种机制,并未放弃他。他身上的“印记”,哪怕被掩盖,也依然是一个信标。逃离,或许从一开始就是徒劳。就像被系着皮筋的弹珠,甩得再远,最终仍会被拉回。
阿福的牺牲,王瞎子的疯癫,似乎都指向同一个残酷的真相——彻底摆脱,或许只有两种可能:死亡,或者……首面它,解决它。
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滋生的毒菌,在他心中疯长。
回去。
回到那个无名孤村,回到那片恐怖的核心。
不是作为祭品,不是作为逃亡者,而是作为……终结者。
这个念头让他自己都感到战栗。那无疑是自投罗网,是送死。但留在这片看似自由、实则仍被无形锁链牵引的荒野,最终的结果恐怕也不会更好——要么在流浪中被“影”追上吞噬,要么在精神崩溃中沦为另一个王瞎子。
与其在未知的恐惧中慢性死亡,不如……
他抬起头,望向北方那片在夜色中显得格外阴沉、仿佛吞噬了一切星光的山脉轮廓。那股源自灵魂深处的牵引力,正清晰地来自于那个方向。
逃避无法解决问题。想要真正的自由,必须斩断根源。
他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夜气,眼中闪过一丝混杂着恐惧、绝望和孤注一掷的疯狂。
他改变了方向。
不再背离,而是迎着那无形的牵引,向着那片孕育了所有噩梦的群山,迈出了脚步。
这一次,是主动的溯源之行。通往的,或许是最终的解脱,也或许是万劫不复的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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