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透过维修店满是油污的窗户，勉强驱散了些许昏暗。赵桂霖在清晨时分短暂地清醒了片刻，眼神涣散，嘴唇干裂。梁月儿小心地给他喂了几口水，他很快又陷入昏睡，但呼吸比夜里平稳了许多。
老王头早早起来，不知从哪弄来了一些清淡的米粥和馒头，还有干净的绷带和消炎药。“凑合吃。外面风声紧，采购不方便。”他言简意赅，放下东西就又去门口看似随意地整理杂物，实则望风。
梁月儿草草吃了点东西，大部分心思都在赵桂霖身上。她仔细地帮他更换了绷带，伤口没有感染的迹象，老王头的手法出乎意料地专业。
中午时分，赵桂霖的体温终于降了下来，意识也恢复了清醒。他睁开眼，看到守在旁边的梁月儿和简陋的环境，愣了几秒，记忆才逐渐回笼。
“月儿...”他的声音依旧沙哑，“这是哪里？”
“一个安全的地方。是一位王伯伯的维修店。”梁月儿轻声回答，递过温水，“你感觉怎么样？”
“死不了。”赵桂霖试图扯出一个笑容，却因牵动伤口而龇牙咧嘴。他环顾西周，看到门口的老王头背影，松了口气，“找到老王这儿了...给你添麻烦了，王叔。”
老王头头也没回，挥了挥手：“少废话，养你的伤。丫头比你省心。”
赵桂霖这才仔细看向梁月儿，注意到她苍白的脸色和眼底的青黑，以及身上那件极不合身的旧衣服，心头一紧：“昨晚...你怎么找到我的？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梁月儿避开他关切的目光，简单说了收到信息后根据模糊印象找到工厂区，以及之后躲藏和寻找维修店的经过，省略了其中的艰难和危险。
赵桂霖听完，沉默了很久，再开口时声音沉重：“对不起，把你卷进这么危险的事。还连累了王叔。”
“是我先提供的线索。”梁月儿摇头，“现在说这些没用。你最后那条信息，‘小心内...’是什么意思？”
赵桂霖脸色凝重起来，压低声音：“内部有鬼。慈安堂的埋伏太精准，像是知道我会去。还有之前一些行动的泄露...我怀疑警队内部，甚至可能是...”他顿住了，似乎不愿说出那个猜测。
梁月儿的心沉了下去。最坏的情况得到了证实。
“我们必须知道对手是谁。”赵桂霖继续道，眼神锐利起来，“我拿到了一样东西。”他示意梁月儿从他外套内袋里取出那个证物袋。
梁月儿拿出那个小小的木质几何雕刻，和那张写着数字的纸条。
“木雕是从慈安堂墙砖里找到的。这数字...”赵桂霖看着纸条，“20010417，我查过，是当年城南河道发现女尸的日子。”
梁月儿捏着纸条，指尖发凉。她想起自己回忆起的片段——护工姐姐与男人的争执，王老大夫意味深长的话。
“那个护工...”她低声说，“我可能...看到过是谁和她争执。”
赵桂霖猛地看向她：“什么？！”
梁月儿将她昨晚回忆起的童年片段尽可能清晰地叙述出来：夜晚的争吵，护工姐姐的哭泣，那个背对着的高大男人，还有之后王老大夫来看病时隐晦的言语。
赵桂霖听得眉头紧锁：“你能回忆起那个男人的更多特征吗？任何细节都行！”
梁月儿努力回想，最终沮丧地摇头：“太久了...而且当时很害怕，只看到一个背影，很高，很壮，穿着深色衣服...其他的...对不起...”
“不，这己经很关键了！”赵桂霖眼神亮了起来，“这证实了那起旧案确实是他杀，而且可能与现在的组织有关联！王老大夫知情，甚至可能因此被灭口。”他看向那个木雕，“这个图案，这个日期...像是某种标记，或者是...测试？”
“测试？”梁月儿不解。
“如果‘工匠’真的存在，并且只给核心成员纹身，这个木雕可能是某种信物，或者进入某个层次的‘钥匙’。而留下这个日期...”赵桂霖分析着，“像是在提醒什么，或者...指向某个与这个日期有关联的重要人物？”
线索像散落的珠子，似乎即将被串起，却又缺少最关键的那根线。
接下来的两天，两人躲在维修店里。赵桂霖的身体在缓慢恢复，焦虑却与日俱增。他无法外出调查，无法联系信任的同事，完全被困在原地。
梁月儿则负责照料他，并时刻警惕着外面的动静。她与赵桂霖的关系在这种特殊的环境下变得微妙而紧密。共历生死带来的信任和依赖逐渐加深，偶尔的眼神交汇和短暂的交流都带着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但两人都清楚眼下危机重重，谁也没有心思去触碰那层模糊的情感。
第三天下午，老王头从外面回来，脸色不太好看。“巷口多了几个生面孔，不像附近的，眼神也不对。”他低声对赵桂霖说，“你们得尽快想办法，我这里恐怕也不绝对安全了。”
压力再次袭来。
就在赵桂霖苦苦思索下一步该如何行动时，梁月儿在帮他换药时，指尖无意中再次触碰到他伤口附近的皮肤。
突然，一些新的、混乱的影像碎片涌入她的脑海！
· 一双戴着白手套的手，正在为一个背对着的身影纹身，针尖蘸着特制的蓝黑色药水...
· 那背影的脖颈上，有一道旧疤...
· 纹身的图案，正是那种复杂的几何图形！
· 背景似乎是一个点着红色灯丝的昏暗房间...
· 一个低沉的声音模糊地说：“...最后一个...‘清道夫’...”
影像戛然而止。
梁月儿猛地抽回手，脸色煞白，呼吸急促。
“怎么了？”赵桂霖立刻察觉到她的异常。
“我...我又‘看到’了...”梁月儿的声音带着震惊和恐惧，“‘工匠’...他在给一个人纹身，那个人...脖颈后面的位置上...有一道很旧的疤！”
赵桂霖猛地坐首身体，牵动伤口也顾不上了：“旧疤？什么样的？”
“像...像是蜈蚣一样，弯弯曲曲的...”梁月儿努力描述着，“还有...背景很暗，好像有红色的灯...我听到一个词...‘清道夫’？”
“清道夫...”赵桂霖重复着这个词，眼神瞬间变得锐利无比！他在警队的机密档案里见过这个代号！指的是专门为组织处理内部麻烦、清除叛徒和证据的冷酷角色！通常是组织内非常核心且危险的成员！
而脖颈后的蜈蚣状旧疤...这个特征...
一个模糊的人影瞬间闪过赵桂霖的脑海！他师父李建国那个沉默寡言、却屡立奇功的老搭档——副队长刘锋！很多年前一次抓捕悍匪的行动中，刘锋为李建国挡过一刀，脖子上留下了一道狰狞的蜈蚣状疤痕！
难道...？！
这个猜测太过骇人，让赵桂霖浑身发冷，几乎不敢深想下去！
但所有的线索似乎都在隐隐指向这个方向。权限、行动泄露、对内部调查的阻挠...
就在这时，梁月儿收到一条奇怪的匿名短信，只有一句话：
“快走！立刻！”
几乎在同一时间，维修店外传来刺耳的急刹车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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