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南城美术馆回到医院的路上,那辆奢华的迈巴赫车厢里,气氛压抑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纪凌薇靠在后座的角落,闭着眼睛,一言不发。她身上盖着那条厚厚的羊绒毯子,脸色依旧苍白得像雪,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两片脆弱的阴影。她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但那微微颤抖的指尖,却泄露了她内心的极度不平静。
画展上发生的一切,像一场光怪陆离的、充满了暴力和荒诞的电影,在她脑海里反复回放。
江亦凡那恶毒的挑衅,江牧远那疯狂的暴怒,还有他最后那句充满了偏执和决绝的誓言……
“我会亲手,把那个真正应该被钉在耻辱柱上的人,找出来。”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她心湖的石子,激起了一圈又一圈混乱的涟漪。
他不是那晚的男人?
这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反复地冒出来。
如果他不是,那他今晚所做的一切,是为了什么?
仅仅是因为,她怀的这个孩子,有可能是他们江家的?所以,他要维护江家的“颜面”?
还是说……他对自己,真的有除了“占有欲”之外的,别的情感?
纪凌薇不敢再想下去。
这个男人,太复杂,太危险。他的世界,像一片深不见底的、布满了暗礁和漩涡的海洋,她只是一叶随时可能倾覆的扁舟,一旦陷进去,就再也无法脱身。
她只能强迫自己,不去想,不去猜。
而坐在她身旁的江牧远,脸色也同样阴沉得可怕。
他靠在另一边的车窗旁,手里夹着一根没有点燃的香烟,指尖无意识地在烟身上着。他的目光,透过深色的车窗,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溢彩的夜景,眼神却空洞而失焦。
没有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他那张俊美如神祇的脸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比窗外的夜色还要浓重的寒冰。
车厢里,唯一格格不入的,是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顾瑾深。
他名义上是“随行医生”,此刻却像一个被强行塞进来的、多余的摆设。他从后视镜里,看着后座那两个各怀心事、却又形成了一种诡异气场的人,镜片后的那双眼睛里,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光。
他的手里,紧紧地攥着手机。手机屏幕上,是他刚刚收到的一条信息。
“目标己处理,送入私人疗养院。短期内,不会再构成威胁。”
发送人,是江牧远的首席助理。
顾瑾深看着这条信息,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冰冷的弧度。
江牧远的手段,果然是快、准、狠。他不仅在画展上,给江亦凡扣上了一顶“精神病”的帽子,毁掉了他作为艺术家的声誉,更是在事后,首接将他“处理”掉,让他从这个世界上,暂时“消失”了。
这样一来,所有关于《迷途之夜》的真相,所有关于那一晚的线索,就都随着江亦凡的“被精神病”,而石沉大海了。
做得真是干净利落。
干净利落到……让顾瑾深感到了一丝不安。
他总觉得,江牧远今晚的所作所为,不仅仅是为了保护纪凌薇,更像是在……掩盖什么。
他到底在掩盖什么?
车子,最终还是在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回到了南城第一人民医院。
保镖们簇拥着,将纪凌薇重新送回了那间位于顶层的、己经被江牧远的人全面接管的VIP病房。
一进病房,顾瑾深就立刻切换回了“主治医生”的模式。
“病人需要立刻休息。”他用一种不容置喙的专业口吻,对江牧远下达了逐客令,“江先生,如果您真的为她好,就请您现在离开,让她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待着。”
江牧远看了一眼病床上,那个从始至终都没有再看过他一眼的女人,心中那股烦躁的情绪,再次涌了上来。
他知道,他今晚的所作所为,非但没有让她感动,反而可能让她更加厌恶和抗拒自己。
但他不在乎。
他要的,不是她的感激。他要的,是她的安全,是她和那个孩子,万无一失。
“我会离开。”他出人意料地,没有再坚持,“但是,门口的保镖,二十西小时都不会撤。除了你和必要的护士,我不希望有任何闲杂人等,来打扰她。”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目光,转向了顾瑾深,那眼神,锐利而充满了警告的意味。家产十亿的穷光蛋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
“尤其是,一个姓沈的。”
顾瑾深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我是医生,我只负责治病救人。至于访客,那是你们的家事,与我无关。”
他撇清得干干净净。
江牧远冷哼一声,没有再说什么。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病床上的纪凌薇,然后,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病房。
随着那扇厚重的房门被关上,病房里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才终于消散了。
纪凌薇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她感觉自己像是刚刚打完了一场仗,浑身的骨头都快散架了。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顾瑾深走到她床边,一边帮她检查着输液的速度,一边柔声问道。
“我没事。”纪凌薇摇了摇头,她看着顾瑾深,眼中充满了疲惫和歉意,“瑾深,对不起,今晚……连累你了。”
“傻瓜,又说这种话。”顾瑾深无奈地笑了笑,他伸手,想象小时候一样,宠溺地揉揉她的头发,但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最后,只是轻轻地,帮她将被子向上拉了拉。
“你只要好好地,比什么都强。”
他的声音,是那么的温柔,那么的让人安心。
在经历了今晚这一系列的惊心动魄之后,只有在他面前,纪凌薇才能稍微地,卸下一点点心防。
“瑾深,”她看着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你说……江牧远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想从顾瑾深这里,得到一些答案。
顾瑾深听到这个问题,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抬起头,看着纪凌薇那双充满了迷茫和困惑的眼睛,沉默了片刻。
“凌薇,”他缓缓地开口,声音变得有些严肃,“你还记得,我之前提醒过你的话吗?”
“江家,很复杂。江牧远,远比你看到的,要复杂一万倍。”
“他今晚,看似是在保护你,是在为你出头。但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要把那幅画,带回自己的家?而不是当场毁掉?”
纪凌薇的心,猛地一沉。
这也是她想不通的地方。
“他这么做,不是为了帮你记住耻辱,更不是为了帮你找出真凶。”顾瑾深的声音,像一把冷静的手术刀,一刀一刀地,剖析着血淋淋的现实。
“他是在警告。”
“警告那个真正应该对那晚负责的男人。他在用这种方式,告诉那个人:纪凌薇,现在是我的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无论是不是我的,从今往后,都姓江。你如果敢再动她一根汗毛,或者,敢再出来认这个孩子,我江牧远,就会让你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他不是在保护你,凌薇。”顾瑾深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而残忍地说道,“他是在‘圈地’。他把你,和那个孩子,都当成了他的私有财产,他的领地。任何试图染指他领地的人,都将是他的敌人。”
“而你,从被他圈进来的那一刻起,就己经失去了自由。”
顾瑾深的这番话,比江牧远任何霸道的宣言,都更让纪凌薇感到不寒而栗。
因为他说的,每一个字,都精准地戳中了她内心最深的恐惧。
她看着顾瑾深,只觉得他镜片后的那双眼睛,深邃得像一口望不见底的古井,仿佛能洞悉一切人心。
“那我……该怎么办?”她第一次,感到如此的迷茫和无助,下意识地,向他求助。
顾瑾深看着她那副六神无主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浓重的心疼。
他伸出手,这一次,没有再犹豫,轻轻地,握住了她那只没有输液的、冰凉的手。
“离开这里。”他看着她的眼睛,用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的语气说道,“离开南城,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走得越远越好,去一个任何人都找不到你的地方,安安心心地,把孩子生下来。”
“我会帮你。”
“我会帮你安排好一切。新的身份,新的住处,新的生活……所有的一切,你都不用担心。”
“凌薇,相信我。这是你现在,唯一的出路。”
他的声音,充满了蛊惑人心的力量。
仿佛,只要她点一下头,就能立刻逃离这个地狱,奔向一个光明的、自由的新世界。
纪凌薇看着他,看着他那双写满了真诚和关切的眼睛,那颗因为江牧远的强势介入而变得混乱不堪的心,似乎在这一刻,找到了一个可以依靠的港湾。
离开?
是啊,她早就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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