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那场堪称灵魂重塑的地狱式特训，沈修铭这枚被寄予了全部希望的“幽灵棋子”终于被淬炼成型。
当他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时，他整个人的气质己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依旧是那副俊朗的模样，但曾经那双总是充满了懦弱和挣扎的眼睛此刻却被一片冰冷的、如同西伯利亚冻土般的死寂所取代。他的嘴角总是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充满了自嘲和讥诮的冷笑。
他不再看纪凌薇，甚至连一个眼神的余光都吝于给她。仿佛这个女人对他来说只是一个他恨之入骨的陌生符号。
他只是一遍又一遍地用指腹着手腕上那枚纪凌薇给他的、黑色的、刻着字母“M”的袖扣。
那个动作充满了病态的、偏执的仪式感，仿佛那枚袖扣就是他所有仇恨的具象化载体。
“很好。”傅隐舟看着他这副连他这个“导演”都差点要信以为真的“影帝级”演技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来我们的‘演员’己经彻底入戏了。”
“那么接下来就该是观众登场的时候了。”
然而他们还是低估了那个代号为“画师”的男人的速度和敏锐度。
就在他们准备按照原计划让沈修铭主动去“接触”顾天正的势力时，苏曼突然传来了一份紧急的情报。
“画师己经到南城了。”
“而且他第一个要见的不是江牧远也不是顾琰。”
“而是傅隐舟。”
这个消息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深水炸弹瞬间让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
“他怎么会知道我？”傅隐舟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他自认为自己隐藏得很好。
“别忘了你的父亲傅教授当年就是亲手将他从学术界的顶峰拉下神坛的人。”苏曼的声音从加密的通讯器里传来带着几分凝重，“他这次来与其说是调查沈修铭的死不如说是来向你这个他宿敌的儿子进行一场迟到了五年的复仇和试探。”
“他己经预约了你明天的心理咨询。”
“用一个化名。”
一时间所有的压力都集中到了傅隐舟的身上。
明天那场看似普通的“心理咨询”将是他们这个联盟与敌人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正面交锋。
成败在此一举。
……
第二天下午三点。
静海市“隐舟”心理诊所。
阳光依旧是那么的温暖和煦。门口的风铃依旧在海风的吹拂下发出一阵阵清脆悦耳的声响。
一切都和往常没有任何不同。
傅隐舟穿着一身干净的白色亚麻衬衫戴着金丝边的眼镜正坐在他的诊疗室里安静地看着一本关于古典音乐史的厚厚的德语原版书。
他的脸上带着温和的、儒雅的微笑仿佛他即将要见的不是一个能看穿人心的危险魔鬼，而只是一个普通的、需要他去倾听和治愈的迷途灵魂。
“叮铃铃——”
门口的风铃响了。
扎着丸子头的小护士推门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穿着一身普通的灰色夹克、戴着一顶鸭舌帽将帽檐压得极低的中年男人。
“傅医生预约的李先生到了。”
“嗯。”傅隐舟合上书站起身对那个男人露出了一个充满了亲和力的、专业的微笑，“李先生请坐。”
那个男人缓缓地抬起了头。
他的长得很普通是那种扔到人堆里就再也找不出来的大众脸。
但他的那双眼睛却亮得有些吓人。
那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啊。那里面没有丝毫的人类该有的感情只有一种近乎非人的绝对的冷静和理智。像两台最高精度的扫描仪能将你身上每一个毛孔的收缩、每一次心跳的加速都精准地捕捉然后进行冷酷的数据分析。
他就是“画师”。
“傅医生你好。”他开口了声音也同样平淡得像一杯白开水听不出任何的情绪起伏。
“我最近总是失眠所以想来找您聊一聊。”
“当然。”傅隐舟示意他坐到对面的沙发上然后亲自为他泡了一杯和他自己喝的一模一样的安神花茶。
“能具体说说您的困扰吗？”
一场没有硝烟的顶级的心理战争就这么在这一间充满了安宁和治愈气息的诊疗室里无声地拉开了序幕。
“画师”的叙述天衣无缝。他为自己构建了一个完美的、中年失意的企业高管的人设。事业的瓶颈、家庭的矛盾、对未来的焦虑……所有的一切都说得合情合理充满了能让任何一个心理医生都感同身受的共鸣点。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傅隐舟的每一个微小的反应。他的坐姿、他的呼吸、他端起茶杯时手指的细微的动作……
而傅隐舟则完美地扮演着一个最专业也最富有同情心的倾听者。他会适时地点头表示理解；他会用最温和的、引导性的语言去帮助“病人”梳理他那混乱的思绪。
“所以您觉得您失眠的根源是来自于一种对‘失控’的恐惧对吗？”
两人之间你来我往从弗洛伊德的“本我”聊到荣格的“集体无意识”；从认知行为疗法聊到森田疗法的“顺其自然”。
每一句话都暗藏机锋。每一次交锋都充满了致命的陷阱。
这己经不是简单的心理咨询了。这是两个站在金字塔顶端的、玩弄人心的大师之间一场最顶级的博弈。
终于在一个小时的“咨询”即将结束时“画师”抛出了他今天真正的杀招。
他看着傅隐舟看似无意地提了一句：“对了傅医生我最近还总是做一个很奇怪的梦。”
“我梦见一只很漂亮的金丝雀。它从一个很华丽的笼子里飞了出来。可是它飞到一半就被人用一张看不见的网给抓住了。”
“然后那个人就把它关进了一个更小的更黑的笼子里。”
“您说这个梦是什么意思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支笔和一张便笺纸在上面飞快地画了一幅速写。
画上是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美丽的金丝雀。而在笼子的外面站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看不清脸的医生的模糊的身影。
他将那幅画推到了傅隐舟的面前。那眼神充满了赤裸裸的试探和警告。
他在告诉傅隐舟：我知道纪凌薇就在你这里。你就是那个新的笼子的主人。
然而面对他这近乎摊牌的挑衅傅隐舟的脸上却依旧挂着那副温和的职业的微笑。
他看了一眼那幅画然后对“画师”露出了一个了然的、充满了悲悯的笑容。
“李先生”他缓缓地说道“这个梦很有趣。”
“金丝雀在心理学上通常象征着被压抑的对自由的渴望。”
“而笼子则代表着束缚你的现实的困境。”
“至于那个医生……”
他顿了顿拿起桌上的另一支笔在那幅画的角落里轻轻地添上了几笔。
他画的是一只正从笼子的缝隙里挣脱出来、浑身燃烧着火焰的浴火的凤凰。
“或许他不是笼子的主人。”
傅隐舟看着“画师”那双温和的眼眸里闪过了一丝充满了智慧和挑衅的锐利精光。
“他只是一个想帮助那只金丝雀涅槃重生的引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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