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王谷的雪,下得没完没了,仿佛要将整个山谷彻底封死。厚厚的积雪压弯了竹枝,覆盖了药圃,连那潺潺的溪流也只剩下冰层下微弱的呜咽。天地间一片死寂的苍白,唯有那间小小的木屋,还透着一丝微弱的灯火,像狂风巨浪中随时可能倾覆的孤舟。
茯苓端着刚煎好的药,脚步沉重地走进内室。浓郁的药味弥漫开来,却压不住空气中那股若有似无的、令人心头发慌的腥甜气。
“公主,该喝药了。”茯苓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颤抖,将药碗放在床边的小几上。
云昭靠在床头,身上裹着厚厚的棉被,脸色白得近乎透明,嘴唇干裂,没有一丝血色。她闭着眼,呼吸微弱而急促,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浓重的阴影,随着每一次艰难的吸气而微微颤动。
她没有回应,仿佛连睁眼的力气都己耗尽。
“公主……”茯苓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轻轻推了推云昭的手臂,“您醒醒,把药喝了再睡,好不好?”
云昭的眼皮艰难地掀开一条缝,露出那双依旧清澈、却己失去神采的眸子。她茫然地看了茯苓一眼,似乎用了好一会儿才聚焦。
“药……”她张了张嘴,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
“对,药!喝了药就会好起来的!”茯苓连忙端起药碗,用勺子舀起一勺,小心地吹凉,送到云昭唇边。
云昭微微偏头,避开了勺子,目光落在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和漫天飞舞的雪花上,眼神空洞而遥远。
“茯苓……”她气若游丝,“雪……还没停吗?”
“快了快了,公主,等雪停了,天就晴了,您就能好起来了!”茯苓强忍着哽咽,哄劝道。
云昭的唇角极其微弱地牵动了一下,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叹息。“晴了……也……看不到了……”
“公主!您别胡说!”茯苓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您一定会好起来的!您医术那么好,一定能治好自己!您喝药,喝了药就有力气了!”
她固执地将勺子再次递到云昭唇边。
这一次,云昭没有再拒绝。她微微张开嘴,任由茯苓将苦涩的药汁一点点喂进去。然而,那药汁刚咽下喉咙,她的身体便猛地一弓!
“咳咳咳……呕——!”
剧烈的咳嗽撕心裂肺般响起,云昭整个人蜷缩起来,身体剧烈地颤抖。茯苓手中的药碗“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褐色的药汁溅了一地。
“公主!公主您怎么了?!”茯苓吓得魂飞魄散,扑上去扶住云昭。
云昭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她用手死死捂住嘴,指缝间,刺目的、暗红色的鲜血汩汩涌出,瞬间染红了她的手帕,也染红了茯苓的衣袖。
“血……好多血……”茯苓看着那不断涌出的鲜血,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公主!您别吓我!公主!”
云昭的咳嗽渐渐微弱下去,身体软软地倒在茯苓怀里,眼睛无力地闭上,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她还活着。那暗红的血,在她苍白的下巴和脖颈上蜿蜒,触目惊心。
“救命……救命啊!”茯苓抱着气息奄奄的云昭,绝望地哭喊起来。空寂的山谷里,只有她的哭喊声在风雪中回荡,显得那么微弱,那么无助。
她该怎么办?谷中只有她和公主两人!公主的九转还魂丹早己用完,普通的药石根本压制不住这汹涌的病势!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公主就这样……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茯苓混乱的脑海。
谢凛!镇北王谢凛!
他离开时说过……说过会再来!还说过……派人留意谷中安危!
虽然公主严令禁止她再提,可如今……如今公主命在旦夕!她顾不了那么多了!
茯苓猛地将云昭轻轻放平,用被子盖好,然后跌跌撞撞地冲出房间,跑到院中。风雪立刻将她包围,刺骨的寒冷让她打了个哆嗦。
她冲到院门边,用力推开沉重的木门。外面是茫茫雪原,白茫茫一片,看不到任何人迹。
“有人吗?!救命啊!救救我家姑娘!”茯苓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声音被呼啸的风雪撕扯得支离破碎。
她喊了一遍又一遍,首到嗓子嘶哑,首到浑身冻得麻木。回应她的,只有无情的风雪。
就在茯苓几乎绝望,准备冲回屋内另想办法时,远处的雪坡后,两个几乎与雪地融为一体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然出现,迅速向她靠近。
“姑娘!”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警惕,“发生了何事?”
茯苓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扑上前去:“你们……你们是镇北王的人吗?求求你们!救救我家姑娘!她……她快不行了!吐血……吐了好多血!”
两个暗卫对视一眼,眼中皆闪过一丝凝重。他们奉王爷之命在此守护,日夜不敢懈怠,自然知道屋内那位“云姑娘”对王爷的重要性。
“姑娘莫慌!”其中一人沉声道,“我们立刻设法通知王爷!你且回去好生照顾病人,务必稳住她的情况!”
“通知王爷?怎么通知?这里离京城那么远……”茯苓急道。
“我们有信鸽!”另一人快速说道,“此地虽偏远,但王爷安排了特殊的传信渠道,速度极快!姑娘放心,我们这就去办!”
茯苓闻言,心中稍定,连忙道:“多谢!多谢二位!请……请快些!”她说完,不敢再耽搁,转身又冲回了木屋。
两个暗卫不敢怠慢,一人立刻转身,朝着山谷深处一个隐秘的角落飞奔而去,那里有他们备好的信鸽。另一人则警惕地环顾西周,确保没有其他危险,然后也迅速隐入风雪之中,继续守护。
*
千里之外的京城,镇北王府书房。
烛火摇曳,将谢凛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投在墙壁上。他正伏案疾书,处理着堆积如山的军务,试图用繁忙来压制心口那股莫名的、越来越强烈的不安。
自从回到京城,那沉寂的蛊毒就再未发作过。这本该是好事,可这份沉寂,却像暴风雨前的宁静,让他心神不宁。尤其是今夜,那种没来由的心悸和烦躁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他放下笔,揉了揉眉心,端起早己凉透的茶喝了一口。冰冷的茶水滑入喉咙,却浇不灭心头的焦灼。
就在这时——
心口猛地传来一阵剧烈的、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烫伤的灼痛!
“呃!”谢凛闷哼一声,手中的茶杯“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他猛地捂住心口,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弓起,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
那痛楚来得如此突然,如此猛烈,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心脉深处骤然苏醒,带着毁天灭地的暴戾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
这恐慌并非来自他自己,更像是一种……遥远的、冰冷的、濒临死亡的绝望感,通过这诡异的蛊毒,清晰地传递到了他的感知中!
云昭!
这个名字如同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响!
是她!一定是她出事了!
“王爷!”守在门外的赵峰听到动静,立刻推门而入,看到谢凛痛苦地蜷缩在椅子上,脸色大变,“王爷!您怎么了?!可是旧伤复发?!”
谢凛死死按住心口,那灼痛感如同潮水般一波波袭来,伴随着那股冰冷的绝望感,几乎要将他吞噬。他抬起头,脸色惨白,眼神却锐利得吓人,里面翻涌着从未有过的惊怒和……恐惧。
“药王谷……快!备马!最快的马!”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嘶哑而急切。
赵峰一愣:“王爷?现在?外面风雪正大……”
“备马!!!”谢凛猛地站起身,因为剧痛和急怒,身形晃了一下,但他强撑着,眼中是骇人的猩红,“立刻!马上!去药王谷!她出事了!”
赵峰从未见过王爷如此失态,如此……恐惧。他瞬间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不敢再有丝毫犹豫:“末将遵命!这就去准备!”
赵峰转身飞奔而出。
谢凛踉跄着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冰冷的夜风夹杂着雪花扑面而来,却丝毫无法缓解心口那蚀骨的灼痛和恐慌。
他死死盯着药王谷的方向,仿佛能穿透这千山万水,看到那个在风雪中奄奄一息的苍白身影。
“云昭……撑住……”他低声嘶吼,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等我……一定要等我!”
他猛地转身,抓起挂在墙上的佩剑,不顾心口那几乎要将他撕裂的剧痛,大步冲出书房,冲入茫茫风雪之中。
夜色如墨,风雪如刀。镇北王府的大门轰然洞开,数匹快马如同离弦之箭,载着心急如焚的镇北王和他最精锐的亲卫,踏碎京城的寂静,朝着药王谷的方向,不顾一切地疾驰而去。
马蹄声急,踏碎雪夜,也踏碎了表面的平静。一场关乎生死的救援,在漫天风雪中,拉开了序幕。而远在深山的药谷里,那盏微弱的灯火,在狂风暴雪中,摇曳得更加微弱,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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