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淡淡漫过染坊的晾布架，十几匹才染好的青灰军需布还滴着水珠。林阿翠握着一根长木杆，轻巧地将布匹翻面，那手法熟练得不像只学了三个月染技的学徒。沈老实蹲在新砌的染缸边上，低头核对着账本上的数目，眉头越锁越紧：“绾绫，库里的红花染料只剩两斤了……按每月五百匹军需布来算，至多撑个十来日。”
沈绾绫手中的染勺顿在半空——连日调染料，她指尖己染上一层洗不掉的淡蓝。她快步走进库房，揭开陶瓮，果然只剩浅浅一层暗红色粉末。与此同时，她眼前浮起一行旁人看不见的字：
【西域红花染料紧缺，突厥劫道，短期内难以补货，军需布原料缺口己达八成。】
“玛依拉回来了吗？她那边有没有西域的消息？”沈绾绫刚转身朝院门望去，就见玛依拉掀帘进来，面色比晨雾还要凝重。
“不成，”她将皮囊往石桌上一搁，语速很快，“凉州回纥商栈捎来消息，突厥近来查得严，所有往长安运染料的队伍全被拦下，连波斯人的货也扣住了。”
李氏正端着一锅刚熬好的粟米粥走来，一听这话手就抖了，粥碗险些摔碎：“这、这可怎么好？若是交不上军需布，官府会不会问我们的罪？”
沈绾绫接过粥碗，却一口也喝不下。她知道隋末军需吃紧，延误了可不是罚银就能了事的，弄不好就要落个“贻误军机”的罪名，到时候连杜构也未必护得住染坊。
她强自定神，默默唤起系统中“原料库”查阅：【中原可替染料：茜草（染红）、紫草（染紫）、皂角灰（固色）。可试以茜草混紫草，加皂角灰调出近红花色。】
“有法子了！”她眼睛一亮，“爹，您快去东市药铺买二十斤茜草、十斤紫草；阿翠，你随我去后院挖些皂角根来，我们试着自己调个染料！”
沈老实撂下账本抓了钱袋就往外赶——这几个月他早不是从前那个遇事就躲的赌鬼，己是染坊里能扛事的主心骨。林阿翠也精神十足，扛起锄头紧跟着沈绾绫，小声问：“姐，中原的料……真能染出一样的颜色不？”
“说不准，但总得试。”沈绾绫拍拍她的肩，“你上次调靛蓝浓度就准得很，这回也帮姐姐记数，咱们一块儿琢磨。”
后院那棵老皂角树枝繁叶茂，两人挖了半晌才凑足一筐根块。刚回到前院，便看见一个身穿锦缎长袍的男人站在院中，身后跟着两名按刀而立的护卫，正倨傲地打量着架上晾晒的军需布。
“你就是沈绾绫？”那锦袍人开口，声音里透着一股不容反驳的威压，“我乃杨玄感公子门下幕僚，姓周。杨公子听闻你染技出众，特命我来请姑娘过府，主持织染事务，月钱十两，如何？”
杨玄感！沈绾绫心头一紧——系统前几日示警果然不假。这位兵部尚书之子是隋末出了名的野心之辈，私养工匠、广积物资，早有反意。若跟他走，便是跳进谋逆的浑水；若不从，以他的手段，这染坊怕是保不住。
“周先生言重了，”沈绾绫上前一步，语气平稳，“染坊刚接了京兆府的军需单，中途停工只怕误了军事。杨公子的厚意，民女心领，实在分身乏术。”
周幕僚脸色一沉，逼近一步：“沈姑娘是没听明白？杨公子要的人，从没有请不动的！别敬酒不吃——若惹得公子动怒，这染坊，明日就能平为废墟！”
玛依拉立刻挡在沈绾绫身前，手按弯刀：“你敢！这染坊是回纥商队合伙的买卖，动这里，便是与回纥为敌！”
周幕僚瞥她一眼，嗤笑：“一介胡商，也配插手中原之事？杨公子要办的人，谁也护不住！”
沈绾轻拉住玛依拉，示意她别冲动。她望向周幕僚，缓声道：“并非民女不愿，实是军务紧迫。不如这样，待这个月订单交付完毕，我必亲赴杨府向公子解释，您看如何？”
此刻她眼前悄然浮现提示：【周幕僚好感-20（性傲易怒），建议拖延，并借杜构施压。可兑“情绪洞察”功能，耗300积分。】
她立即兑换，光幕显示对方情绪：六成不耐、三成忌惮杜家、一成急欲复命。她心下一稳，接着说道：“杜如晦大人也知这订单事关军需，若我突然离岗，只怕杜大人会问起缘由。”
一提杜如晦，周幕僚眼神明显一滞——当朝重臣，杨玄感眼下还不想明着得罪。他沉吟片刻，冷声道：“好，就给你十天！十天后若不见人，休怪我不客气！”说罢拂袖而去。
人一走，玛依拉长舒一口气：“杨玄感的人也太嚣张了！十天后又该如何？”
“先解染料之急，再想对策。”沈绾绫攥紧手心。隋末这些权贵如同饿狼，既被盯上，想脱身谈何容易。
沈老实很快买回茜草与紫草。沈绾绫立即带阿翠试调染料。她按系统所授，先将茜草、紫草分别煮汁，以七比三混匀，再加皂角灰调碱浓：“阿翠你记好，眼下碱浓八分一，试染看看。”
林阿翠拿试纸蘸染液，认真记下：“碱浓八分一，下布浸染。”
头一块粗麻布浸了半个时辰，取出却颜色暗紫，与军需青灰色相去甚远。沈绾绫不躁，调整比例：“茜草添一成，紫草减一成，再加些明矾固色。”
试到第五回，系统终于亮起提示：【配比达成：茜草八成、紫草二成、明矾五分、皂角灰一成。色近青灰，固色率八成八，合于军规。】
“成啦！”林阿翠举起染好的布匹，欢喜得跳起来——布面青灰均匀，与先前红花染料所染几乎无差。沈老实和李氏围上来看，也都露出安心的笑容。
沈绾绫将布样送至京兆府，李大人验后连连点头：“真不错，中原染料也能出这等颜色！沈姑娘，你可是立了大功！”
【主线任务“解染料之困”完成，获八百积分，解锁“中原染料优化”技能，开放“军需微调”之权。】
回到染坊，沈绾绫即刻安排扩产——沈老实采买原料，林阿翠带着新来的三个学徒绑花，玛依拉联络凉州商队，打算将余布卖往西域。染坊里人人忙碌，连空气里的染料气味都仿佛轻快了些。
可这轻快没延续多久。杜构匆匆赶来，面色沉重：“绾绫，大事不好！杨玄感得知你用中原染料解了困，认为你‘大有用处’，后天就要派人来‘请’你。若你不从，便要以‘私藏技艺、忤逆权贵’之名封坊！”
沈绾绫心头一震——最坏的预料终究成真。杨玄感根本没想给她十天周转，而是要硬来。
“杜公子，可有应对之法？”杜构锁眉道：“家父让我传话，杨玄感近来暗中筹备起事，朝廷己有觉察。你只要能拖到月底，朝廷或会动手，到时你便安全了。”
“拖到月底……”沈绾绫凝神思索——后天人就到，该怎么拖？
当晚，她召来众人商议。玛依拉先说：“不如随我去回纥商栈躲几天？杨玄感的人不敢闯胡商之地。”
“不可，”沈绾绫摇头，“我一走，染坊和订单怎么办？学徒们也必受牵连。”
林阿翠小声说：“姐，要不就说你染布时伤了手，暂时动不得？”
沈绾绫眼神一亮——这倒是个法子。她转向沈老实：“爹，明早您去药铺买些活血膏，再请大夫开一张‘染伤误工’的脉案。”
沈老实连连点头：“我这就去办！”
玛依拉也道：“我让护卫假意‘护送你’去杨府，路上尽量拖时间，撑到月底。”
议定之后，沈绾绫稍觉心安。可她明白这只是缓兵之计，若被杨玄觉察破，只会更激怒他。
深夜，沈绾绫躺在床上，打开系统光幕，看着新解锁的“中原染料优化”之能，忽然心生一计——杨玄感所求，不过是她的染技以充军资、收买人心。若她“不慎”漏出些基础技法，让他自以为得计，或能暂缓紧逼。
【系统提示：可兑“伪技泄露”方案，耗500积分，可迷惑杨玄感，拖延半月。】
她立刻兑换，脑中浮现详细步骤：让对方看去简化版的染料配比，隐下调碱的关键一步，令其所染布色不均。
“如此或能拖到月底。”她稍松一口气，准备歇下。
可就在这时，系统突然赤光急闪：【预警！杨玄感察觉朝廷动向，决定提前起兵，明日将遣玄甲卫围坊掳人，威胁等级：★★★★★！】
沈绾绫猛地坐起，浑身发冷——杨玄感竟要提前动手，还派精锐来拿人！这比以往任何一次危机都要凶险，一旦被掳，她便成了谋反的傀儡，再难脱身。
月光透过窗纸，照在院中晾挂的青灰布上，那些布匹在风里轻轻摇晃，像一面面沉默的旗。沈绾绫望着它们，心中沉重——她好不容易将染坊撑到今天，难道真要毁于一旦？
“不行，绝不能就这样认输。”她攥紧被角，目光定下，“明天……我要会一会他们。”
只是她还不知，杨玄感派来的并非普通兵卒，而是他麾下最精锐的“玄甲卫”——根本没有“谈”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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