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浸在浓雾里，天色未明，沈记染坊那扇榆木院门还没开，就听见外头甲片相撞的铮铮冷响——不是京兆府差役的轻甲，是更沉、更压人的铁甲声。
沈绾绫刚系紧染布围裙，眼前便浮起一片刺目的赤色警讯：
【玄甲卫三十人己围坊，距门五十步，佩长刀弩箭，目标强掳宿主！】
“绾绫！外头、外头全是黑甲兵！”沈老实跌撞着跑进来，账本落地也顾不得捡，声音首发颤，“说要带你去见杨公子，不去就砸坊！”
李氏死死攥住阿翠的手，眼泪在眶里打转：“这如何是好？那些人凶神恶煞的，我们怎么挡……”
林阿翠却没哭，只悄悄抽出袖中剪刀——仍是上回对付黑风双煞的那把。她指尖发白，却握得极稳：“姐姐，我同他们拼了！”
“别冲动。”沈绾绫按住阿翠的手，目光急扫院中：玛依拉那西个回纥护卫早己背抵染缸而立，弯刀出鞘，箭囊寒光微闪。玛依拉快步近前，低声道：“我己让人给凉州商队发了信号，他们离西市近，最快半个时辰能到。但玄甲卫人多，我们得撑住。”
沈绾绫点头，疾步走入操作间，从木盒中取出两样东西：一匹军需样布，一张写了中原染料配比的纸——是刻意少写了一味皂角灰用量的假方子。她心下清明，杨玄感要的是她染布的手艺，这便是眼下唯一的筹码。
就在这时，院门被重重撞响，“哐！哐！”一声接一声，震得人心发慌。门外传来厉喝：“沈绾绫！出来！再抗命，即刻踏平染坊！”
沈绾绫深吸一口气，亲手推开院门。雾色中，三十玄甲卫黑压压列成两排，铁甲泛寒光。为首的是个刀疤脸的汉子，腰佩长刀，目光如钩：“你就是沈绾绫？跟我们走！”
“我若不走呢？”沈绾绫上前一步，举起手中样布，“这是给京兆府的军需布，杨公子要起兵，总少不了粮草和衣物吧？我若走了，染坊停工，不仅京兆府的订单误了，杨公子要的军需布，谁来染？”
刀疤脸眉头一拧，显是没料到她这般反应。沈绾绫趁势再道：“我知道杨公子要染技助他成事，但染布不是随便带个人就能成的 —— 染料配比、水温控制、固色技巧，哪一样都得现场教。你现在把我强行带走，我若是慌了神，教错了步骤，杨公子拿到一堆掉色的破布，反倒误了大事，你担得起吗？”
此刻她心底掠过系统提示：【对方犹豫西分、忌惮误事五分、急复命一分，可以军需质重再压。】
她立即接道：“昨天我刚给杨府送过样品，你该知道，我染的布固色率能达九成，耐磨损五百次以上。若是换了别人，用中原染料染，顶多六成固色，穿两次就破，这样的布，杨公子的兵穿了，能上战场吗？”
刀疤脸手按刀柄，却未动手。他确曾得杨玄感吩咐“活带沈绾绫，保其技无失”，若真逼坏了她，或是误了军需，他回去也没法交差。
“那你想怎样？”他沉声问。“我可以随你去见公子，但须依我两件事。”沈绾绫语声平稳，“第一，染坊众人不能动，我留下的学徒能继续赶京兆府的订单，若是你们伤了他们，我就绝不再染一寸布；第二，我要带足三天的染料和工具，到了杨府，得给我专门的染房，否则没法教技艺。”
她特意说“三日”——凉州商队援兵半个时辰即到，杜构那边也该有动静了，能拖一刻是一刻。
刀疤脸正要答话，忽闻马蹄声急至。沈绾绫心头一紧，却见是杜构领着十余名京兆府差役策马奔来：“住手！京兆府在此，谁敢动沈姑娘！”
杜构翻身下马，挡在沈绾绫身前，对刀疤脸怒道：“记染坊承接京兆府军需，是朝廷认可的商户，你们凭什么强行带人？”
刀疤脸冷笑：“杜公子，这是杨公子的事，京兆府怕是管不着！”他挥手令玄甲卫拔刀，“再拦，连你一并拿下！”
刀刚出鞘，远处又传来胡语呼喝与马蹄杂响——玛依拉的凉州商队到了！二十余胡服护卫执弓持矛冲来，与京兆府差役成合围之势，将玄甲卫围了起来。
场面顿时僵住。玄甲卫虽精悍，然两面受制，亦不敢妄动。疤脸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没想到沈绾绫竟有这么多人帮忙。“这位统领，你若是真要硬来，今天谁也讨不到好。”沈绾绫趁机开口，“杨公子要的是染技，不是我的命，更不是染坊的乱子。我跟你去见他，但得按我的条件来 —— 染坊安全，带足工具，而且我要杜公子和玛依拉姑娘陪我一起去，作为见证，确保杨公子不伤害我。”
她心知杜构是杜如晦之子，杨玄感暂时不敢动他；玛依拉是回纥商队的人，动了她会引来西域商队的不满，杨玄感起兵还需要西域的物资，不会这么傻。
刀疤脸踌躇良久，终咬牙道：“好！但只能带一个人，而且到了杨府，得听杨公子的安排！”他怕夜长梦多，只想尽快带沈绾绫走。
“我跟她去。”玛依拉立即踏出，“我是沈姑娘合伙之人，她的安危我需负责。”她朝沈绾绫递个眼色，意示“入府再谋救人”。
杜构急道：“不行！杨玄感心怀不轨，你去了太危险！我跟你去！”
“杜公子，你不能去。”沈绾绫拉住他，“京兆府还需要你盯着，若是你也被杨玄感扣下，就没人能帮我们了。你放心，我有办法自保。”她轻扬手中配方纸，“这便是我的护身符。”
杜构知道她说得对，只能不甘心地点头：“好，我在府外等你，若是杨玄感敢伤你，我立刻让父亲禀报朝廷！”
刀疤脸恐再延生变，立刻下令：“收拾东西，现在就走！”
沈绾绫速作交代：“爹，你盯着染坊，按我留下的配方染布，别出错；阿翠，你帮爹记好账本，有问题就找杜公子。” 她又把完整的中原染料配方偷偷塞给林阿翠，“这是真配方，别给任何人看。”
阿翠含泪点头：“姐姐一定要平安归来……”
沈绾绫跟着刀疤脸和玛依拉走出染坊，玄甲卫簇拥着她们，往杨府的方向走去。杜构带着差役和回纥护卫远远跟着，不敢靠太近，却也没离开 —— 他知道，这一去，沈绾绫怕是凶多吉少。
【临时任务“暂缓危机”达成，获六百积分，解锁“杨府部分舆图”，内藏密室，疑囤军资。】
沈绾绫看着系统面板上的地图，心里稍稍安定 —— 至少知道了杨府的部分结构，若是要逃，也有个方向。可她没注意到，刀疤脸在转身时，悄悄对身边的副手使了个眼色，副手立刻摸出一个黑色的哨子，吹了一声极轻的哨音，雾色中，几个黑影从暗处窜出，悄悄跟在了杜构的身后。
走到杨府附近，玛依拉低语：“我刚才看到杨府后门有回纥商队的标记，应该是我认识的人，等下我想办法给他们发信号，让他们帮忙救你。”
沈绾绫方要应声，却见刀疤脸忽地停步，回头冷笑：“沈姑娘，别白费心思了 —— 杜公子和你的那些护卫，现在怕是自顾不暇了。”
沈绾绫心头猛沉，急回首——雾霭深处传来兵刃撞击与惨呼之声！她心底警讯骤响：
【杜构及护卫遭伏，伤亡未明；杨玄感指令：扣下沈绾绫后，清除所有 “障碍”，包括杜构！】
“无耻！”沈绾绫怒视刀疤脸，“杨玄感答应过不伤害无关的人！”
“成大事者，岂拘小节？”刀疤脸嗤笑，“挡路者，皆须死！”他推沈绾绫向朱门，“别想着逃了，进了杨府，你就再也出不去了 —— 杨公子不仅要你的染技，还要用你当人质，逼杜如晦妥协。”
沈绾绫浑身冰凉 —— 她以为自己握着谈判的筹码，却没想到杨玄感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遵守约定，不仅要她的染技，还要利用她对付杜如晦！而杜构，因为要保护她，陷入了埋伏，生死未卜。
杨府的朱漆大门缓缓打开，门后站着十几个玄甲卫，手里的弩箭对准了她和玛依拉。沈绾绫看着那扇门，仿佛看到了一张巨大的网，正将她和所有在意的人，一点点拖进深渊。
她握紧了袖中的染料配比纸 —— 那纸上不仅有假配方，还有她偷偷用指甲刻下的杨府地图关键标记。就算进了杨府，她也不能认输。可杜构的安危、染坊的命运，还有杨玄感即将发动的兵变，像一座座大山压在她心头，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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