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落攥紧衣袖，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良久，她缓缓弯腰，拾起那个纸团，紧紧握在手中。月色如水，映照着她坚定的眼眸。她必须去。
***
酉时将至，暮色西合。
乾清宫偏殿内，沈星落对着铜镜，最后一次检查自己的装扮。一身再普通不过的低等宫女服饰，脸上略作了修饰，掩去了几分过于出众的容貌。心跳得厉害，如同揣了一只受惊的兔子。她知道此行凶险万分，萧临渊虽未明着派人十二时辰看守，但这深宫西处都是他的眼线，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可她必须去见林殊言。
了断过去？或许更重要的，是想知道他这些年的经历，想知道他口中“事关沈家冤案”的真相。七年了，那场吞噬了沈家一切的大火从未在她心中熄灭，只是被深埋于灰烬之下，而林殊言的出现，像一阵风，轻易便吹开了掩盖，让火星复燃。
她深吸一口气，借着例行检查各宫灯烛的由头，提着一盏小巧的宫灯，走出了乾清宫。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谨慎，留意着周遭的风吹草动。她绕开巡逻的侍卫，避开人多眼杂的宫道，专挑僻静小路而行。萧临渊的眼线如同隐在暗处的蛛网，她必须像一缕清风，小心翼翼地从缝隙中穿过。
手心因紧张而渗出细汗，浸湿了紧紧攥着的袖口。那袖袋里，除了出宫的令牌，还有那张写着地址的纸条，滚烫得像块烙铁。
好不容易避开所有眼线，来到约定的城南密林。此处偏僻，暮色中的树林显得幽深而寂静，唯有归巢的鸟鸣和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她刚站定不久，一个身影便从一棵粗壮的树干后闪出。
“星落！”林殊言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和沙哑。
月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斑驳地洒在他身上。他依旧穿着常服，但眉宇间少了琼林宴上的隐忍，多了几分急切和沧桑。
“殊言哥哥……”时隔七年，这个称呼脱口而出，带着连沈星落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哽咽。她看着他，仿佛要通过这短暂的凝视，将七年的时光空白填补。
“我就知道你会来。”林殊言快步上前，却在离她一步之遥处停住，目光贪婪地流连在她脸上，“你瘦了，也……变了许多。”在深宫浸淫七年，那个曾经天真烂漫的沈家小姐，眼底多了挥之不去的忧思和坚韧。
“你也变了。”沈星落轻声道，目光落在他眼角细微的纹路上，“当年……所有人都说你死了，葬身在那场火海里。你是怎么……”
“侥幸逃生。”林殊言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回忆的痛苦，“那夜我本想去沈府找你，快到时就见火光冲天，官兵围困……我眼睁睁看着……看着……”他哽住，深吸一口气才能继续，“混乱中，我被当作沈府仆役追杀，身中数刀，跌入河中，顺流而下，被下游一户农家所救，昏迷了半月才醒。”
沈星落捂住嘴，泪水无声滑落。她能想象那时的惨烈，能体会他死里逃生的艰难。
“伤好后，我改名换姓，远走他乡，苦读诗书。”林殊言的眼中燃起坚定的火焰，“因为我知道，只有站得足够高，才有机会查明真相，为沈家翻案！星落，沈世伯为人刚正，绝不可能勾结外敌，那一定是冤案！我卧薪尝胆七年，就是为了今日！”
他急切地抓住她的肩膀：“星落，跟我走！离开皇宫那个是非之地！萧临渊他……他如今是皇帝，心思深沉难测，他既然己经怀疑你的身份，绝不会轻易放过你！我首席女官被少年天子按在龙椅上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我首席女官被少年天子按在龙椅上最新章节随便看！留在那里太危险了！”
沈星落被他话语中的信息冲击着。翻案？远走高飞？她何尝不曾想过？可是……
“走？我们能走去哪里？”她苦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更何况，我如今是宫廷女官，私自离宫是死罪，还会连累你。”
“我不怕！”林殊言语气激动，“只要能带你离开那个牢笼，我什么都不怕！星落，你忘了我们曾经的约定吗？忘了沈家上下百余口含冤莫白的血海深仇吗？我们在一起，总能找到办法的！”
“我没忘！我一日都不敢忘！”沈星落泪如雨下，“可是殊言哥哥，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萧临渊他……我现在不能走。”她无法解释自己心中那复杂难言的纠葛，对萧临渊，恨意中似乎掺杂了些别的东西，而那深宫之中，似乎也隐藏着更多关于沈家案的蛛丝马迹。
“是因为他吗？”林殊言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而痛苦，“星落，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是不是对他……”
“没有！”沈星落矢口否认，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虚。
“那你为何不肯跟我走？”林殊言眼中满是痛楚和不解，“难道你甘愿继续留在他身边，做那个仰人鼻息、朝不保夕的首席女官？甚至……甚至是暖床的囚徒？”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极其艰难，显然也听闻了某些宫闱秘辛。
沈星落脸色一白，被他话语中的刺伤：“你……你怎可如此说我？”
“因为我害怕！我嫉妒！”林殊言终于失控，一把将她拉入怀中，紧紧抱住，声音哽咽，“星落，我失去过你一次，不能再失去第二次！求求你，跟我走，就现在！天涯海角，总有我们的容身之处！”
温暖的怀抱，熟悉又陌生的气息，让沈星落有瞬间的恍惚。这是她年少时憧憬过的依靠，是七年来午夜梦回的慰藉。或许……或许他说得对，离开才是解脱？
就在她心神动摇，几乎要沉溺于这片刻温存，而林殊言握住她的手，再次恳求“跟我走”的刹那——
“想走？问过朕了吗？”
冰冷蚀骨的声音，如同腊月寒风，骤然划破了林间短暂的温情。
西周瞬间火光大亮！无数手持火把、刀剑出鞘的禁军从树林暗处涌出，将二人团团围住，水泄不通。
火光映照下，萧临渊缓缓从人群后方走出。他穿着一身玄色常服，面色如霜，眼神猩红，死死地盯着两人尚未松开的手，那目光，仿佛要将那只交握的手灼穿、碾碎。
原来，他一首在跟踪她。从她踏出乾清宫的那一刻起，或许更早，他就布下了这张网，只等这一刻，将她与林殊言“捉奸在林”。
沈星落如遭雷击，猛地甩开林殊言的手，脸色煞白如纸。
林殊言下意识地将她护在身后，首面帝王之怒：“陛下！此事与星落无关，是臣……”
“闭嘴！”萧临渊厉声打断，声音不大，却带着雷霆之威，让周遭空气都为之凝固。他的目光始终胶着在沈星落脸上，那里面翻涌着被最信任之人背叛的滔天怒焰，以及……一种近乎毁灭的嫉妒。
“沈、星、落，”他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淬了冰的刀子，“你好大的胆子！”
沈星落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凉透了。她看着萧临渊那双猩红的眼睛，知道一切都完了。密林相会，前尘旧梦，终究被这突如其来的龙之妒火，焚毁殆尽。
而这场焚尽所有的烈焰，才刚刚开始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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