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渡边来给他当“顾问”？
林彻的脑子里，仿佛有一道惊雷炸开。
旋即，他的思绪如冰水般冷静下来。
好一招釜底抽薪，好一条淬毒的锁链！
这头名叫吉野的老狐狸，根本一个字都没信！
奖赏是假，提拔是假，唯有那份深入骨髓的猜疑，才是真的。
他这是要把自己和渡边这两只相互提防的野兽，用一根项圈死死拴在一起，再放到他北平之狐的眼皮子底下，看他们如何撕咬，如何苟活。
明升，暗降。
一石，二鸟。
林彻的心里翻江倒海，脸上却己在一瞬间完成了表情的切换。
那是极致的狂喜，混合着不敢置信的惶恐。
他没有丝毫犹豫，双膝一软，整个人重重跪倒在地，坚硬的膝盖骨与水泥地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他对着吉野的方向，一下又一下，用尽全力地磕着响头。
“谢机关长阁下！谢机关长阁下天恩！”
“我林三……我林三这条贱命，从今往后就是您的一条狗！我做牛做马，也报答不了您啊！”
他的声音嘶哑，带着哭腔，额头上刚刚结痂的伤口因为剧烈的动作，再次崩裂，鲜血混着尘土，糊了满脸。
那副又卑微、又可笑、又感激涕零的模样，堪称一个汉奸丑态的完美范本。
另一侧的渡边，脸色则瞬间沉到了谷底。
那是一种比死还难看的铁青。
他，帝国陆军大学的高材生，手握精锐的特高课曹长，如今被降为少尉不说，竟还要去给一个他打心底里鄙夷的中国废物当“顾问”？
耻辱！
这比让他当场切腹，更加令人无法忍受！
可他敢反抗吗？
迎着吉野那温和面具下，毫无温度的视线，他不敢。
违抗，就是白白去死。
“哈伊！”
渡边的牙关咬得死紧，这个字，像是从他的后槽牙里，一寸寸碾磨出来的。
攥在身侧的拳头，指节根根泛白，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
“很好。”
吉野的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
他就喜欢这种一切尽在掌控的感觉，喜欢看这些自命不凡的棋子，在他划定的棋盘里挣扎。
“你们都下去吧。”
“林桑，明天会有人带你去警察局。渡边君，你回去，好好反省。”
他挥了挥手，像是在驱赶两只聒噪的苍蝇。
渡边和林彻如蒙大赦，卑微地躬着身子，一步步退出了这间能榨干人灵魂的审讯室。
当两人重新回到地面，被刺眼的阳光笼罩时，才发现彼此的后背，都己被冷汗彻底浸透。
方才那短短的十几分钟，比在“阎王愁”上熬一夜，更耗心神。
“渡边……大哥……”
林彻怯生生地开口，试图打破这凝固的尴尬。
渡边猛地转头。
那双爬满血丝的眼睛，死死钉在林彻身上，里面翻涌着的全是压抑到极致的屈辱与暴戾。
林彻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首冲天灵盖。
这老鬼子，把账全算自己头上了。
“以后在外面，”渡边的声音冰冷、干涩，不带一丝感情，“叫我渡边顾问。”
话音落，他不再看林彻一眼，转身迈开僵硬的步子，头也不回地离去。
看着他那萧瑟又充满怨毒的背影，林彻垂下眼帘，遮住了眸子里一闪而逝的冷笑。
屈辱？不甘？
这才只是个开始。
老子以后，有的是让你更屈辱、更不甘的时候。
只是，眼下这个侦缉队大队长的位子，确实是个烫手的山芋。
侦缉队，日本人养在北平城的狗。
专门替主子干些见不得光的脏活，抓捕抗日志士，敲诈平民百姓，在老百姓眼里，这群二鬼子比东洋鬼子更可恨。
让他一个特种兵王，去当这群恶犬的头儿？
比杀了他还恶心。
但……
林彻的目光，投向了灰蒙蒙的北平天空。
这或许，也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一个能让他更深地楔入敌人内部，接触到更多机密情报的身份。
一个能让他在暗中行事的完美伪装。
有利，有弊。
林彻很快调整了心态。
既来之，则安之。作者“爱吃酒鬼牛肉的雨儿”推荐阅读《浴血抗战：从汉奸开始的救赎》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
当汉奸头子，总比当汉奸的尸体，要强。
……
翌日，清晨。
林彻被一阵粗暴的敲门声吵醒。
他打开门，两个身穿便衣的日本人，神情倨傲地站在门口，鹰隼般的目光在他身上扫视。
“你，林三？”
“是，是，两位太君早。”林彻立刻堆起谄媚的笑。
“跟我们走，送你去警察局上任。”
对方语气生硬，眼神里的轻蔑，像是在看一条即将被牵去新窝的狗。
林=彻心知肚明，这是吉野的“护送”，名为护送，实为押送。
他被一左一右地夹在黑色轿车的后座，车子启动，在北平清晨的薄雾中，驶向那座权力的巢穴。
他该怎么当这个大队长？
演得太真，成了百姓口中千刀万剐的狗汉奸，那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演得太假，处处手软，别说渡边那条疯狗，就是手下那帮老油条，都能嗅出不对劲，转头就能把他卖给特高课。
这其中的分寸，是在钢丝上跳舞。
就在此时，脑海中，那冰冷的机械音毫无征兆地响起。
【检测到宿主即将就任伪职，此行为将对敌后抗战工作造成一定负面影响，罪孽值+50。】
【当前罪孽值：50。】
林彻的眼皮跳了一下。
刚清零的罪孽值，转眼又背上了。
这该死的系统，真是六亲不认的审判官。
这也让他更加警醒，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从未离开。
车子，在一个挂着“北平市警察局”牌匾的气派大门前停下。
“下车。”
林彻跟着下了车，抬头看着这座灰色的建筑，这里，将是他的新战场。
局长办公室。
一个穿着警服，脑满肠肥的胖子，正悠闲地用杯盖撇着龙井的浮沫。
他就是北平警察局局长，伪政府大佬王克敏的红人，赵德胜。
“赵局长，人带来了。”
护送的日本人语气倨傲，仿佛是在命令下属。
赵德胜一看来人，屁股下的椅子“吱呀”一响，脸上瞬间堆满菊花般的褶子。
“哎哟，两位太君大驾光临，快请，快请！”
他手脚麻利地从抽屉里摸出两条“大前门”，不由分说地塞进两人怀里。
“这位，就是吉野机关长亲自任命的，侦缉队三大队新任大队长，林三。”
“赵局长，以后还请多多‘关照’啊。”
“关照”两个字，被那日本人咬得又重又长。
赵德胜是什么人，在官场这口大染缸里泡了半辈子的老油条，一听便知其意。
吉野机关长亲命？特高课的人护送？
这个瘦得像根竹竿的小子，来头不善！
“一定！一定！林大队长少年英才，能来我们警察局，是我们的荣幸啊！”
赵德胜转身看向林彻，笑容灿烂得晃眼。
“林大队长，快请坐！”
林彻看着这副嘴脸，心里一阵反胃，面上却做出受宠若惊的惶恐。
“不敢，不敢，以后全仗赵局长提携。”
一番虚伪的客套后，两个日本人扬长而去。
办公室的门一关，赵德胜脸上的笑容，便如潮水般褪去。
他慢条斯理地坐回老板椅，端起茶杯，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局促不安的林彻。
“林大队长，年纪轻轻，前途无量啊。”
那语气，不带半点温度，满是审视与轻蔑。
“都是托皇军和局长的福。”林彻腰弯得更低了。
“嗯。”赵德胜呷了口茶，放下茶杯，发出一声轻响。
“你的办公室和人手都安排好了。不过，三大队是个烂摊子，队员都是些滚刀肉，不好管。你刚来，有什么困难，随时可以来找我。”
嘴上说着让他找，那神情分明在说：少来烦我。
这是下马威。
一个空降的毛头小子，想在他赵德胜的地盘上立足？难！
“多谢局长关心，卑职一定尽力，绝不给您添麻烦。”
“那就好。”赵德胜点了点头，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去吧，你的人都在楼下院子里候着呢。”
林彻躬身退出办公室。
他站在二楼的走廊上，栏杆上积着一层油腻的灰。
他深吸一口气，那空气里混杂着霉味、烟草味和权力的腐朽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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