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丝心口的暖流，如同在无边暗夜中摇曳的微小烛火，虽然微弱，却顽固地不肯熄灭。
帝辛（李维）回到寝殿，依旧屏退了所有侍从。他盘膝坐在榻上，不再是之前那般颓然绝望，而是全神贯注，试图与体内那奇异的存在建立更清晰的联系。
他闭上眼睛，摒弃杂念，将所有意识集中在那丝微弱的暖流上。
没有声音，没有画面。
但当他心神彻底沉静下来，专注于“人道气运”、“薪火”这些概念时，那断断续续、模糊不清的意念，再次如同水中浮影般，缓缓荡漾开来。
这一次，似乎清晰了那么一丝丝。
【…人皇…非天授…在人…聚万民之心…方为…气运所钟…】 【…避灾…恤民…强国…可得…微末气运…】 【…薪火微芒…可固神魂…可明心志…可…窥片羽…】
意念依旧破碎，但关键的信息，似乎被他的专注所吸引，一点点拼接起来。
帝辛心中掀起波澜。
人皇非天授，在于人！聚万民之心，方能得气运眷顾！
这似乎……与他所知的那个“天命归周”的封神世界观，有着微妙却根本性的不同！
天道似乎高高在上，注定商灭周兴。但这“人道气运”，听起来却更像是源自于这大地上的亿万生灵，源于人心向背！
他获得这丝气运，是因为他避免了一场无谓的杀孽，可以理解为“避灾”，也算是间接的“恤民”？
而这气运的作用……固神魂，明心志！这正是他此刻最需要的！能让他在这酒色沉迷的昏君生活中，保持一丝清醒，不至于真的被同化成残暴的纣王！
甚至……可窥片羽？窥探什么？知识？未来？还是其他？
他尝试着去驱动那丝暖流。
暖流如同顽皮的小鱼，在他心口盘旋，似乎响应着他的意念，缓缓向上流动，汇入他的脑海。
刹那间，一种难以言喻的清凉感弥漫开来。
连日来的酒精侵蚀带来的隐隐钝痛，记忆融合导致的思维滞涩，以及扮演昏君积累的心理疲惫，竟然被这丝微弱的暖流抚平了少许！
他的头脑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明，思绪转动都快了几分。虽然效果微弱，持续时间也可能很短，但这种变化是实实在在的！
更重要的是，在这股清明之下，他对自己处境的认知，对未来的思考，都变得更加清晰和深刻。
他“看”到了自己如履薄冰的险境，也“看”到了那唯一一丝渺茫的希望所在——积累人道气运！
如何积累？那模糊意念给出了方向：避灾、恤民、强国。
避灾，即是避免如炮烙这般的人祸，或许也包括减少天灾带来的损失？ 恤民，体恤百姓疾苦，改善民生。 强国，增强国力，稳固统治。
每做到一点，或许都能获得气运。
但……何其艰难！
他现在是什么？是一个被无数眼睛盯着的“昏君”！身边是妖精和佞臣，朝堂上忠臣被疏远，国政荒废，西方动荡。他连自保都要绞尽脑汁，如履薄冰，又如何能大张旗鼓地去“恤民”、“强国”？
任何一个与此前纣王人设不符的举动，都可能立刻招致灭顶之灾。
这“人皇薪火系统”（他姑且如此命名），给出的道路光明正大，却是一条几乎不可能在明面上走通的路！
积累气运，注定是一个漫长、隐蔽、甚至需要伪装和算计的过程。
他可能需要用昏君的手段，去做一些可能带来微小好结果的事情？或者，在无人关注的角落，悄悄埋下一些种子？
比如，方才他批阅那些奏章……若是能从中找到一些可以操作的地方，在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做出一点点有利于百姓的批示？
但这同样风险巨大。奏章批示会留下痕迹，一旦被妲己或费仲之流察觉异常，后果不堪设想。
帝辛缓缓睁开眼，眼中的兴奋和激动渐渐被沉重的现实压了下去。
希望是有了，但前路，依旧迷雾重重，遍布荆棘。
这系统没有任务，没有点数，没有商城，只有一个模糊的方向和一丝微弱的效果。一切都需要他自己去摸索，去尝试，每一步都可能踩中地雷。
他感受着心口那丝几乎细不可查的暖流，苦笑着。
这点气运，或许只够他偶尔清明一下头脑，距离那意念中可能存在的“窥片羽”或者其他神奇效果，恐怕还差了十万八千里。
想要靠这点气运翻盘，无异于痴人说梦。
但是——
有希望，和完全没有希望，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状态！
之前他是看不到任何光亮，只能在绝望中扮演，等待毁灭。而现在，他手中至少握住了一颗或许能燎原的星火！
哪怕前路再难，他也必须走下去！
他重新振作起精神，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首先，要更好地伪装自己，绝不能露出任何破绽。妲己的试探绝不会停止，他必须更加小心。
其次，要利用一切机会，了解朝堂局势，了解宫廷内外的人员关系，寻找或许可以利用的缝隙和人手。一个光杆司令，什么也做不了。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就是要小心翼翼地、在不触动任何敏感神经的前提下，尝试获取微末的气运。
或许……可以从那些被搁置的奏章开始？
那些来自地方、无关宏旨却又关乎民生的小事，是否是一个不错的切入点？比如，批准那个请求减免部分赋税的小邑的奏请？或者，同意边陲守将增派少量兵卒的请求？
这些决定，相比于国家大事，微不足道，或许不会引起太多注意。但若能成功，或许就能带来一丝气运？
帝辛的心跳微微加速。
这是一个危险的游戏，但他必须开始尝试。
他深吸一口气，将那丝微弱的暖流小心收敛起来。它太弱小，需要滋养，不能轻易耗尽。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和内侍恭敬的声音：“大王，己过子时，该安歇了。”
帝辛收敛起所有情绪，脸上重新挂上那副宿醉未醒般的慵懒和不耐，打了个哈欠：“知道了，退下吧。”
他躺倒在华丽却冰冷的床榻上，望着穹顶。
黑暗中，他的心口那一点微光，仿佛与他坚定的意志产生了共鸣，微弱地，持续地跳动着。
人皇薪火，人道气运……
这条路很难，很险。
但他似乎己经看到了，那唯一一条或许能通往生路的，荆棘密布、狭窄无比的峭壁小径。
他闭上眼，开始仔细回忆白天看过的那些奏章的内容，筛选着可能的目标。
漫漫长夜，无人知晓，这位看似沉溺于享乐的暴君脑海中，正进行着怎样缜密而又危险的谋划。
薪火己燃，虽微虽弱，其道大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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