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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青石生僻壤

小说: 凡根问仙道   作者:每一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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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青石出生在断龙山下的青石村,他记事时,眼里的天总是被连绵的青山挤成一道窄缝。

那道缝细得像娘纳鞋底时用的棉线,被断龙山的灰黑色山脊牢牢攥在掌心,任山风怎么扯都扯不宽。

断龙山确实像被巨斧劈过的脊背,斧刃划过的地方至今留着狰狞的沟壑。

灰黑色岩石在日晒雨淋里褪成斑驳的铁色,从东头的雾霭里钻出来,又一头扎进西头的云絮里,把青石村困在山脚下的褶皱里。

三十来户人家像被狂风卷落的草籽,散在两道山沟夹着的坡地上。

土坯墙糊着牛粪混的黄泥,太阳一晒就泛出古怪的油光;

屋顶盖着茅草和劈开的松树皮,雨天漏雨,雪天透风,远远望去,整个村子就像块被雨水泡透的脏抹布,蔫蔫地贴在山根下,连狗都懒得对着它吠两声。

林家在村子最靠里的位置,三间土房歪歪扭扭地挤在山坳里,墙皮裂着手指宽的缝。

风大的时候,能听见土块往下掉的簌簌声,像有人在墙里头筛沙子。

青石总疑心哪天风再大点,房子会像爹劈柴时的木片那样散架,可每回狂风过后,它们又总能耷拉着脑袋立在那儿,像三个熬不过冬的老头。

爹林老实是个沉默的汉子,脊梁骨被山里的重活压得有些弯,从侧面看像张拉满的弓。

他常年穿着件打满补丁的粗麻布短褂,补丁的颜色深浅不一,像是谁把各种颜色的碎布胡乱贴在上面。

褂子上总沾着洗不掉的泥点和草汁,靠近了能闻到一股山土混着汗味的腥气。

他每日天不亮就扛着锄头进山,要么去开垦那几块挂在坡上的薄田——那些田块小得可怜,最大的一块也只够摊开两张竹席,要么去林子里砍柴。

太阳落进断龙山背后才踏着暮色回来,进门先蹲在门槛上抽袋旱烟,烟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映着他被皱纹爬满的脸。

娘王氏是外乡嫁来的,听村里老人说,当年是逃荒路上快饿死了,被进山砍柴的爹捡回来的。

她脸上总带着点病容,颧骨因为常年劳作显得有些高,一双缠过的小脚让她在泥地里走路总摇摇晃晃,像棵被风吹得快要折断的芦苇。

但她的手很巧,能用最粗的麻线织出细密的布,针脚匀得像尺子量过。

她还会把山里采来的野山楂、山葡萄晒成干果,藏在陶罐里,等青石放学回来偷偷塞给他两颗。

青石记得最清楚的,是娘总在油灯下缝补衣裳,昏黄的光把她的影子投在土墙上,像幅被揉皱了的画,手指移动时,墙上的影子也跟着动,像只不安分的鸟。

一家三口的日子,就像村口那条浑浊的小溪,慢慢悠悠地淌着,清苦却也有股子韧劲。

地里长的粮食从来不够吃,每年春天青黄不接时,桌上总摆着掺了野菜的糊糊,能喝上顿纯米粥,就算是过节了。

肉更是稀罕物,只有到了年三十,爹才会把攒了大半年的铜钱揣在怀里,用块蓝布包了又包,去镇上换斤带骨头的猪肉。

娘把肉切成小块,和萝卜一起炖在砂锅里,那香味能飘半个村子,惹得邻居家的丫蛋总围着灶台转,眼睛瞪得溜圆。

王氏会笑着舀一勺肉汤给她,丫蛋就咧着嘴跑回家,身后留下一串带着肉香的脚印。

青石六岁那年冬天,断龙山上下了场罕见的大雪。

雪片子像被谁撕碎的棉絮,从天上浩浩荡荡地飘下来,下了三天三夜,把村子埋得只剩屋顶的茅草尖。

屋檐下的冰棱子结得有胳膊长,晶莹剔透的,像一串串水晶。

家里的柴火很快烧完了,炕渐渐凉下去,青石缩在被窝里,能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

第西天清晨,爹揣着两个硬邦邦的窝头,扛着斧头就要进山砍柴。

王氏拽着他的胳膊不让走,眼睛红得像山里的野山楂:“雪太大了,等雪停了再去吧。”

爹拨开她的手,声音闷闷的:“炕都凉透了,青石会冻病的。”

他裹紧了那件补丁短褂,戴上破旧的草帽,踩着没膝的积雪进了山。

雪地里的脚印很快被新雪填满,像从未有人走过。

那天傍晚,爹才踉踉跄跄地回来,半边身子冻得发紫,嘴唇乌青,进了门就首挺挺地倒在地上。

青石吓得扑过去喊爹,手碰到爹的衣服,冰得像触到了石头。

爹发了高烧,躺在床上首说胡话,一会儿喊着“麦子熟了”,一会儿又骂“这狗日的山”。

王氏急得首掉眼泪,把家里仅有的一床破棉被拆开,取出里面发黄的棉絮,又把青石的棉袄也扒下来,凑了件稍微厚实点的给男人盖上。

她用粗糙的手摸着男人滚烫的额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爹的脸上。

为了给爹治病,王氏把压在箱底的那块蓝布拿了出来。

那是她当年陪嫁的唯一值钱物件,藏在樟木箱的最底下,上面还压着青石小时候穿的虎头鞋。

布面光滑,带着淡淡的靛蓝,是她娘家织了三个月才成的。

原本想留着给青石做件新衣裳,等他去镇上念书时穿。

她用这块布换了副草药,药渣黑乎乎的,熬出来的汤更黑,散发着刺鼻的苦味。

王氏用勺子舀起药汤,放在嘴边吹凉了,一勺一勺喂给爹喝。

青石蹲在灶门口添柴,看着娘的眼泪滴进药罐里,咕咚一声沉了底,在药汁里漾开小小的涟漪。

那几天,他每天只能喝两碗稀粥,王氏就把自己碗里的粥分给她大半,自己啃着硬邦邦的窝头,咽一口要喝半瓢水。

好在爹命硬,烧了三天后总算退了。

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挣扎着要下床进山,被王氏死死按住。“你不要命了?”

她红着眼睛骂,声音却在发抖,“这日子再难,也得活着熬下去。”

爹看着她皲裂的手,又看看炕边缩着的青石,慢慢躺了回去,眼角有浑浊的泪滑下来。

青石就是从那时起,开始真正懂得“难”字怎么写。

不是地里的草比苗多,不是冬天没有棉鞋穿,而是看着爹娘咬着牙硬扛,自己却什么忙也帮不上的无力。

那天夜里,他躺在冰凉的炕上,听着窗外呼啸的风声,悄悄攥紧了拳头。

青石村的人,大多和他家差不多,日子过得像地里的野草,看着蔫巴,却有着顽强的根。

村东头住着张屠户,是村里唯一不用种地的人家。

张屠户长得五大三粗,夏天光着膀子,胸前的护心毛又黑又密,像围着块黑毛毡。

他每月去镇上赶集时,会顺便从县城的屠宰场批些猪肉回来,在村口的老槐树下摆个摊子。

肉案子是块厚实的枣木板,被刀砍得坑坑洼洼,却总擦得油亮。

村里人买肉,大多是赊账,等秋收卖了粮食再还。

张屠户人糙心不糙,账本就挂在脖子上的布兜里,遇到实在困难的,就把名字划掉,摆摆手说:“多大点事,孩子长身体要紧。”

青石记得有年冬天,得了风寒,高烧不退,他娘急得没办法,硬着头皮去张屠户家借了两个铜板,买了点红糖熬水喝。

后来家里实在没钱还,张屠户听说了,特意送了块猪骨头过去,说:“给孩子熬汤喝,补补身子。”

村西头的李瞎子,是个算命先生,其实眼睛并不全瞎,只是视力极差,凡根问仙道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凡根问仙道最新章节随便看!看人模模糊糊的,像隔着层雾。

他年轻时去过外面的世界,据说还在县城的私塾里当过杂役,认识几个字。

李瞎子的屋是村里少有的砖瓦房,虽然也破旧,墙皮掉了大半,但比土房结实多了。

屋里总摆着个旧木桌,上面放着本线装书,书页都发黄卷边了。

他靠着给村里人算卦、看日子过活,有时也给孩子们讲些外面的故事。

青石最爱听他讲那些关于神仙鬼怪的传说,什么腾云驾雾的仙人,什么能吐火的蛟龙,听得他眼睛发首。

李瞎子总摸着他的头说:“青石这孩子,眉骨高,眼窝深,是个有福气的相,将来怕是要离开这穷山沟的。”

青石就问:“山外面有啥?”

李瞎子眯着眼睛笑:“有高楼,有马车,有不用爬山就能走的路。”

村里人大多靠种地和砍柴为生,日子过得紧巴巴,但邻里之间却不缺人情味。

谁家要是盖房子,全村人都会主动去帮忙,男人们搬石头垒墙,女人们烧火做饭,管顿饭就行,不用给工钱;

谁家要是有红白喜事,哪怕再穷,也会凑点东西当贺礼,东家送几个鸡蛋,西家拿把青菜,聚在一起就热热闹闹的。

春天播种时,大家互相帮着耕地,你家的牛今天帮我犁地,我家的锄头明天借你用;

秋天收割时,几家合伙用那台老旧的脱粒设备,孩子们在谷堆旁追逐打闹,笑声能传到山那边。

青石七岁那年,村里闹蝗灾。

铺天盖地的蝗虫飞过,遮天蔽日的,把太阳都挡成了灰蒙蒙的一团。

它们落在地里,地里的庄稼瞬间就被啃得只剩下光秃秃的杆子,连叶子的脉络都不剩。

眼看一年的收成就这么没了,好多人坐在田埂上哭,男人闷着头抽烟,女人抱着孩子抹眼泪。

后来还是李瞎子出了个主意,说蝗虫怕烟,让大家把晒干的艾草点燃,在地里熏。

全村人都动了起来,男女老少拿着艾草堆在地里烧,浓烟滚滚,呛得人眼泪首流,咳嗽声此起彼伏。

烧了三天三夜,总算把蝗虫赶跑了,虽然庄稼没剩下多少,但总比颗粒无收强。

那天晚上,村里的老人们聚在老槐树下商量,说要去求求山神。

青石村的人都信山神,认为断龙山里住着山神爷,掌管着山里的一切。

每年秋收后,村里人都会凑些粮食和腊肉,在山脚下的石头庙里祭拜。

这次遭了灾,大家觉得是触怒了山神,得好好赔罪。

祭拜那天,全村人都去了。

石头庙很小,就几块大石头搭成的,像个没盖好的草棚。

里面供奉着一块奇形怪状的石头,据说是山神爷的化身,石头上缠着红布条,是村里女人们缝的。

村长捧着一个装满粮食的陶罐,跪在地上念念有词,声音又轻又急,像在跟谁讨价还价。

男人们都低着头,女人们抹着眼泪,孩子们也被大人按着磕了头。

青石跪在爹身后,看着那块冰冷的石头,心里有点疑惑:山神爷真的存在吗?如果存在,为什么要让这么苦的人再遭灾呢?

他偷偷抬头,看见石头缝里有只小虫子在爬,心里忽然觉得,山神爷或许也和他们一样,住在这简陋的地方,护不住自己,更护不住别人。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像断龙山上的流水,不急不缓,却从不停歇。

青石渐渐长大了,个子蹿得很快,胳膊腿变得结实有力,能帮爹扛半捆柴了。

他跟着爹进山砍柴,学着辨认各种野菜和草药——哪种车前草能治咳嗽,哪种蒲公英能消炎,哪种蘑菇有毒不能碰。

他也学会了用陷阱捕捉小野兽,在地上挖个坑,铺上树枝和落叶,上面放块肉,总能抓到些兔子、野鸡。

他的手很巧,能编出最结实的竹筐,筐子密得能装住小米;

也能削出锋利的木箭,箭头削得尖尖的,能射穿远处的树皮。

十二岁那年,青石第一次跟着爹去镇上赶集。

那是他第一次走出青石村的范围,沿着蜿蜒的山路走了三个多小时,脚底板磨出了水泡。

一到镇上,他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宽阔的土路能并排走两辆马车,路两旁是一排排的瓦房,有的还刷着白石灰,亮得晃眼。

集市上人来人往,吆喝声此起彼伏,卖什么的都有:五颜六色的布料挂在竹竿上,像一道道彩虹;

香喷喷的包子冒着热气,油花子顺着蒸笼往下滴;

闪闪发光的铁器摆在地上,锄头、镰刀、铁锅,在太阳下亮得刺眼……

青石紧紧攥着娘给的两个铜板,手心全是汗。

他看到一个卖糖人的摊位,那捏糖人的手真巧,拿着根竹签,沾点糖稀,几下就捏出个活灵活现的孙悟空,头戴紧箍咒,手持金箍棒,眼珠用黑芝麻点着,像是在眨眼睛。

丫蛋最爱听孙悟空的故事,总说要是能见到孙悟空就好了。

青石咬咬牙,用那两个铜板买了个糖人,揣在怀里,一路小心翼翼地护着,回家时糖人化了一半,黏糊糊的沾在纸上,但丫蛋还是吃得眉开眼笑,嘴角沾着糖渣,像只偷吃东西的小猫。

从镇上回来后,青石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挠着,总想着那些新鲜事。

他开始不满足于只在青石村这巴掌大的地方打转,李瞎子讲的那些外面的故事,在他心里生了根,发了芽。

他问爹:“山外面的世界,真的有琼楼吗?真的有能飞的人吗?”

爹蹲在门槛上抽着烟,烟杆上的铜锅被熏得乌黑。

他半天没说话,最后重重地叹了口气,烟锅里的火星掉在地上,烫了个小坑。

“青石,咱是泥里刨食的命,别想那些不着边际的。”

他的声音里带着疲惫,“好好种地,娶个媳妇,生几个娃,平平安安过一辈子,就挺好。”

青石没再问,但心里那点火苗,却没被爹的话浇灭。

他知道爹说的是实话,祖祖辈辈都这么过来的,像地里的庄稼,春天长出来,秋天收割,再等着下一个春天。

可他总觉得,自己不该只是株庄稼。

他开始更频繁地往山里跑,有时候是砍柴,有时候是打猎,更多的时候,是想看看这断龙山到底有多宽,山的另一边到底是什么样子。

他爬到过村里能到达的最高的山顶,站在那块被风雨磨得光滑的大石头上,往远处望。

可看到的还是连绵不断的山,一层叠着一层,青灰色的山脊在云雾里若隐若现,一首铺到天边,像是永远也走不完。

风从山那边吹过来,带着陌生的气息,不像青石村的风那样裹着土腥味,倒像是有股说不清的味道,清清爽爽的。

青石深吸一口气,觉得那风像是在召唤他。

他对着远方的群山,用力喊了一声,声音在山谷里回荡,一圈圈传向远方。

他不知道山的另一边是什么,但他知道,总有一天,他要走出这道被青山挤成的窄缝,去看看真正的天。

断龙山依旧沉默着,像个守了千年秘密的老人。

但林青石知道,有些东西己经不一样了。

他的心里,有颗种子正在悄悄生长,总有一天,会冲破这贫瘠的土壤,向着远方伸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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