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癞子被摔出去的第二天，靠山村的流言就像疯长的野草，顺着村道蔓延开来。
大清早，村口老槐树下就围了一圈人，张癞子裹着胳膊肘上的布条，坐在石头上唾沫横飞地编排：“你们是没见那野男人多凶！上来就动手，肯定是心里有鬼！云芷瑶一个寡妇，刚跟婆家断亲就藏男人，指不定早就勾搭上了，那野蜂蜜说不定就是两人一起偷的山里的！”
旁边的刘二凑着热闹，添油加醋：“我就说那小丫头邪门，现在看来她娘也不是省油的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出去咱们靠山村的脸都要被丢尽了！”
几个嚼舌根的妇人也跟着附和，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路过的人听见：“可不是嘛，寡妇就得守节，哪能这么不知廉耻？要是人人都学她，咱们村里的规矩还怎么立？”
云芷瑶提着水桶去井边打水，刚走到巷口就听见这些话。她脚步一顿，手指攥紧了桶绳，指节泛白，胸口像堵了块石头，闷得喘不过气。她知道跟这些人争辩没用，只会让他们更兴奋，只能低下头，加快脚步往井边走。
可越是退让，有些人就越得寸进尺。她刚把水桶放进井里，身后就传来一个尖细的声音：“哟，这不是云大娘子吗？大清早的打水，是给家里的‘客人’煮早饭呢？”
说话的是村里的王婆子，平时就爱搬弄是非，此刻正斜着眼睛看她，嘴角挂着讥讽的笑。周围打水的妇人也停下动作，眼神异样地打量着她，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
云芷瑶深吸一口气，没理她，用力往上提水桶。可不知是谁故意撞了她一下，水桶晃了晃，水洒出来，溅湿了她的裤脚。
“哎呀，对不住啊，手滑了。”撞她的妇人假惺惺地道歉，眼里却满是笑意。
云芷瑶咬着唇，强忍着眼眶里的泪水，提着半桶水转身就走。她不敢回头，怕看到那些嘲讽的眼神，更怕自己忍不住哭出来——她不怕吃苦，不怕穷，却怕这些无端的恶意，像针一样扎在心上。
回到家，她刚把水桶放下，就看到夜北辰站在院子里，手里握着斧头，却没劈柴，只是沉默地看着她。他显然是听到了外面的流言，也看到了她湿透的裤脚和泛红的眼眶。
“他们说的话，别放在心上。”夜北辰开口，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却少了几分冷硬，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笨拙，“有我在，没人能欺负你们。”
云芷瑶抬起头，看着他认真的眼神，心里的委屈突然涌上来，却还是摇了摇头：“我没事，就是……让你受连累了。”她知道，这些流言的根源，是因为他的存在。
“不关你的事。”夜北辰皱了皱眉，他虽然失忆，却懂些人情世故，知道这些流言对一个女人的伤害有多大。他想再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可话到嘴边，却只变成了一句，“以后你出门，我陪你去。”
一旁的星落落也跑过来，抱着云芷瑶的腿，小奶音带着怒气：“娘亲，他们都是坏人！落落下次再听到他们说坏话，就用山灵珠让他们摔跤！”
云芷瑶被女儿逗笑，蹲下身抱住她，擦掉眼角的泪水：“落落乖，咱们不理他们，只要咱们一家人好好的就行。”
可她没想到，流言会愈演愈烈。到了下午，就有人跑到族老家里告状，说云芷瑶“伤风败俗，败坏宗族名声”，要求族老出面管管。
傍晚的时候，里正匆匆忙忙找上门，脸色凝重地对云芷瑶说：“芷瑶，你可得做好准备，族老们被人说动了，说要明天开宗族大会，让你和……那位夜小哥去祠堂问话。还有人说，要是你们说不清关系，就按族规来，把你……把你沉塘！”
“沉塘”两个字像惊雷一样炸在云芷瑶耳边，她脸色瞬间惨白，身体晃了晃，幸好夜北辰及时扶住了她。她看着里正，声音发颤：“里正大叔，我没有……我和北辰只是……”
“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可族老们认死理，又被人煽风点火，现在很难办。”里正叹了口气，“你明天好好跟族老们解释，那位夜小哥也得好好说说，不然……”
里正走后，院子里陷入一片沉默。云芷瑶靠在夜北辰怀里，身体还在发抖——她不怕吃苦，不怕穷，却怕这莫须有的罪名，更怕自己出事了，落落没人照顾。
夜北辰扶住她的肩膀，眼神坚定：“别怕，明天我跟你一起去祠堂，我会跟他们说清楚，不会让你有事的。”
他虽然失忆，记不得自己是谁，却记得自己欠这对母女一条命，更记得这段时间的相处——她们给了他温暖的住处，给了他食物，落落还天天“爹爹”“爹爹”地叫他，他绝不能让她们因为自己受伤害。
落落也紧紧抱住云芷瑶的手，小脸上满是坚定：“娘亲，落落也去！落落跟族老爷爷说，爹爹是好人，是来保护我们的！”
夜色渐深，院子里的油灯忽明忽暗，映着三人凝重的脸庞。云芷瑶看着身边的夜北辰和女儿，心里虽然害怕，却也生出一丝勇气——不管明天面对什么，她都不是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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