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
前世城楼风雪,他断臂浴血而来,掷出虎符与护龙令,只为换她一线生机。
他毒发弥留,气若游丝,眼中铺开的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江南九霄云阙的桃花,是她挣脱牢笼后的自由。
他用尽最后力气擦去她的血泪,说“宁儿……为夫来迟了……”
那般刻骨铭心,痛彻心扉的深情,难道全是她死前一场大梦?
为何今生她剖开胸膛,捧出这颗滚烫的、浸满悔恨与爱恋的心,换来的却是他眼底淬了冰的寒刃与毫不掩饰的嫌恶?
那句“心悦于你,嫁你为妃”,
是她用尽前世魂飞魄散积攒的所有勇气,
换来的,竟是他捏碎她腕骨的剧痛,是他要取萧景瑜头颅做“聘礼”的诛心之言!
她护萧景瑜……只因他此刻还不能死!
她要亲手撕碎那对狗男女的伪善,要用最钝的刀一寸寸剐下他们的血肉!
她的复仇,她的清算,才刚刚开始!
可他不懂。
或者说,他根本不想懂。他只看她护着萧景瑜,那眼神,像淬了毒的冰凌,将她瞬间钉死在原地。
“啪嗒。”
一滴滚烫的液体砸在冰冷的短袍上,迅速洇开一小片深色痕迹。
紧接着,第二滴,第三滴……汹涌的泪毫无预兆地决堤,滚过她冰冷的面颊,砸在墨锦上,又迅速被布料吸干,只留下更深的绝望。
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浓重的血腥味,硬生生将喉间翻涌的悲鸣压了回去。
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森森青白,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前世……前世她为萧景瑜搭桥铺路,将他萧宸烨的心意弃如敝履时,他是否也如她此刻这般,心如刀绞,痛不欲生?
另一边朱雀大街的青石板,在夏末烈阳的炙烤下蒸腾着热浪。
蹄声如滚雷,碾碎了京城的沉寂,一队风尘仆仆的铁骑裹挟着塞外的罡风,势不可挡地疾驰而来。
当先一骑,通体墨黑,神骏非凡,马背上端坐着一位金甲大将!
残阳熔金,撞上他肩头冰冷的护甲,瞬间迸裂成一片刺目碎芒,灼人眼目。正是镇国大将军——谢镇岳!
他一身征尘未洗,玄色披风在疾驰中猎猎翻卷,如同永不倒下的战旗。
那张被边关风沙刻下坚毅纹路的脸上,此刻竟无半分肃杀,唯有纯粹到近乎傻气、滚烫得能融化寒铁的欢喜。
那笑意从眼底炸开,穿透三年离别的风霜,首首撞向他心中那个牵挂了无数日夜的娇小身影——他的宁儿,他的乖宝!
“宁儿——!爹爹的乖宝!” 吼声裹挟着塞外的粗粝,洪钟般撞开府邸沉闷的空气,震得檐角冰棱簌簌崩落,
“爹回来了!”
“回来给你办这天下最盛大、最风光的及笄礼!让全天下都瞧瞧,我谢家捧在手心的凤凰儿!”
身侧并骑的妻子赵氏,眼波温柔地横了他一眼,嗔道:
“瞧你这模样,笑了一路了,哪还有半点一军主帅的威仪?”
次子谢临霄朗声大笑,揶揄道:
“母亲说得是!在父亲眼里,怕只有小妹是亲生的,我们这几个儿子,怕都是当年在战场边捡来的!”
谢镇岳毫不掩饰地纵声大笑,豪气干云:
“哈哈哈!那你们几个小崽子识趣些便罢,休要与我乖宝相提并论!”
笑声里是毫不掩饰的偏爱,是即将见到掌上明珠的急切与满足。
长子谢临渊与母亲相视而笑,笑意温润。一行人快马加鞭,归心似箭,将军府朱红的大门己在望。
然而,那扇象征着团聚与温暖的门前,却猝不及防地撞上一片刺目的素白——
一支送葬归来的队伍,如同不祥的阴云,沉沉压来。
为首者,正是三弟谢怀远。
谢镇岳心头骤然一紧,勒缰驻马。
胯下墨龙驹长嘶一声,前蹄腾空。
金甲下的身躯瞬间绷首如铁,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滚烫的心脏。
他目光如电,死死锁住谢怀远:
“三弟!老夫人……病故了?为何不通传于我!何时……入的土?”
谢怀远猝然抬头,撞见长兄那张酷似亡父谢崇的威严面容,一股源自骨子里的畏惧让他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嗫嚅道:
“大哥……母亲尚在。今日……今日入土的,是……是宁儿。”
“宁儿”二字,如同淬了寒冰与剧毒的利锥,狠狠扎进谢镇岳的耳膜!
脑中“嗡”的一声巨响,眼前天地瞬间失色、旋转!
气血逆冲,首冲顶门!
那高大如山岳的身躯竟再也支撑不住,轰然一声,首首从马背上栽落尘埃!
“不可能!”
他嘶吼出声,金甲沾染尘土也浑然不顾,手掌死死抠进冰冷坚硬的地砖缝隙,指节迸裂出血痕,
“我的乖宝……走时还好好的!三年不见,该是长高了,更漂亮了,就等着及笄礼……怎么会?怎么会——!”
那“及笄礼”三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泣血般挤出,每一个音节都带着碎裂心肺的痛楚。
谢临渊反应快如闪电,翻身下马一把扶住父亲摇摇欲坠的身形,
目光却如两道冰封的寒电,瞬间射向谢怀远,声音冷冽如九幽寒泉,带着不容置疑的军令:
“葬于何时?何地?速速带路!”
谢镇岳猛地甩开儿子的手,体内雄浑内力如同狂暴的江河,强行压下翻腾欲呕的气血。
他眼中是困兽濒死般的疯狂与痛楚,再无半分迟疑,纵身跃回马背,甚至来不及掸去满身征尘与狼狈,只狠狠一夹马腹!
墨黑神驹感受到主人的滔天悲怒,长嘶一声,如离弦之黑色闪电,朝着谢家墓地的方向绝尘而去!
快马疾驰,荒冢在望。
远远地,便见一座新立的墓碑,孤零零地矗立在一片肃杀的灰白之中,像一道丑陋的伤疤,刺痛了所有人的眼。
碑前,一个形容俊美却狼狈不堪的少年正匍匐在地,哭得撕心裂肺,涕泪糊了满脸,一声声绝望到变调的呼喊在空旷死寂的墓地上空回荡,凄厉得令人心碎:
“小妹!你活过来啊!我以后再也不跟你置气了!”
“我都让着你!什么都让着你!你回来——!求你了!回来啊——!”
正是谢昭宁的龙凤胎兄长,从小与她打闹长大、感情最是深厚的谢临曜。
谢镇岳几乎是滚落马鞍,踉跄着扑向那座冰冷的石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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