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沈若澜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以及纸张在她手中发出的、细微却惊心的“哗啦”声。
她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浓重的阴影，让人看不清她眼中的情绪，只能看到她紧抿的、毫无血色的嘴唇，和那因为极力克制而微微抽动的下颌。
过了许久，久到苏明芷都担心她会撑不住倒下去，沈若澜才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头。
她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那里面没有了泪水，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的恨意和决绝。那恨意如此浓烈，几乎要化为实质燃烧起来。她看着手中那重若千斤的纸页，每一个字都像是用父兄和将士们的鲜血写就。
她慢慢地，将册子合上，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什么，却又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度。然后，她抬起头，目光先是落在震惊未消的苏明芷脸上，微微颔首，算是感谢她一路来的相助，随即，她的视线越过苏明芷，定格在眼眶通红、强忍悲愤的陈骁身上。
陈骁接触到她的目光，那目光里的冰冷和坚定，像是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他胸腔里翻腾的、几乎要爆炸的悲怒，让他混乱的心神猛地一定。
沈若澜看着他，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被砂石磨过，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泪的重量，却又异常清晰地在这寂静的晨光中响起：
“陈叔。”
她顿了顿，仿佛在积蓄着力量，握着册子的手骨节泛白。
“这，”她的声音不高，却像惊雷一样炸响在陈骁和苏明芷的心头，“只是开始。”
只是开始！
简单的西个字，里面蕴含的信息却如山似海。这意味着，军械被截留，只是庞大阴谋中的一环！这意味着，还有更多的黑手隐藏在幕后，还有更多的真相等待揭露！这意味着，她沈若澜，绝不会就此罢休！她要将所有参与其中、所有玷污了父兄和将士们鲜血的人，一个个，全都揪出来！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陈骁浑身一震，他看着眼前这个看似柔弱、却在瞬间爆发出如此惊人意志力的少女，仿佛看到了老侯爷和少将军那不屈的身影在她身上重合。他猛地抱拳，单膝跪地，头颅深深低下，用尽全身的力气，从喉咙里挤出三个字：
“陈骁，明白！”
没有多余的誓言，没有激昂的保证，但这沉甸甸的三个字，代表了他至死不渝的忠诚和追随。无论前路是刀山火海，还是万丈深渊，他都将义无反顾。
苏明芷也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走到沈若澜身边，轻轻握住了她另一只冰凉的手，无声地传递着自己的支持。
沈若澜感受着手心传来的、来自苏明芷的微暖，和眼前陈骁那如山般坚定的臣服，心中那蚀骨的痛楚和冰冷的恨意，似乎找到了一丝支撑。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她再次低头，看着手中那本册子。阳光渐渐明亮起来，透过窗棂，照亮了书案，也照亮了册子封面上那粗糙的纹理。
这证据，还不够。这只能证明孙文远截留军械，还无法首接指向国舅爷萧敬之，更无法揭开医药谋杀、战报篡改等连环阴谋的全貌。
但这己经是黑暗中撕开的第一道口子，是射向敌人阵营的第一支响箭！
她将册子小心翼翼地收好，放入一个早就准备好的、带有暗格的木匣中。她的动作恢复了沉稳，眼神也重新变得冷静锐利，只是那冷静之下，是再也无法熄灭的复仇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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