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行动科的加密通讯接入潮汐小队休息室时，凌礁刚做完每日的体能训练。她脖子上那个微小的药剂注射口还有些发痒，指尖无意识地在那片皮肤上蹭了蹭。
通讯屏亮起，任务简报简洁却透着不寻常：东南沿海，青螺村，村民集体出现畏光症状，持续半月，有村民主诉“一晒太阳就觉得皮肤要变成鱼鳞”。风险评估：中度，疑似与深海异常相关。
“活儿来了。”凌礁的声音不高，却让休息室里其他几人立刻停下了手中的事。
苏晓正对着光检查她那个从不离身的银色小瓶，里面晃荡着清澈的“清愈液”。闻声，她利索地将项链塞进作战服的内袋，拉紧拉链。
张野把玩着他的旧扳手，那扳手表面油光锃亮，不知陪他度过了多少任务。他“咔哒”一声把扳手别在腰后的特制卡扣上，洪亮的嗓门响起：“怕光？这毛病听着就憋屈，大白天不能出门。”
周悦坐在角落，纤细的手指正调试着挂在颈间的专业降噪耳机，闻言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表示收到。
陆晟则从武器架上拎起他的影子灯笼，那灯笼非金非木，材质不明，里面似乎有灰黑色的雾气缓缓流转，他检查了一下灯笼底部的锁扣，确保万无一失。
没有多余的话，小队成员迅速整理好随身装备。
凌礁看了一眼药剂储备显示面板，下一次注射周期还有二十多天，时间充裕。她率先走向装备库，声音沉稳：“标准野外调查装备，苏晓多带清愈液和基础清醒剂，张野准备些通用金属件，周悦带上环境录音设备，陆晟，影子束缚网带足。”
“明白。”众人应道，动作麻利地开始分头准备。
半小时后，一辆经过伪装的黑色越野车驶离了隐藏在北大西洋无名小岛的总部，朝着东南沿海方向疾驰而去。
车上，周悦戴着耳机，手指在便携终端上滑动，调出青螺村及周边区域的详细地图和有限的社会信息。“青螺村，常住人口约一百二十人，多以近海捕捞和少量养殖为生，历史记录平淡，此前从未有过异常事件报告。”
她轻声念着，眉头微蹙，“最近半个月，通讯记录显示与外界联系锐减。”
“典型的被异常影响的初期特征。”苏晓一边清点着医疗包里的药剂瓶，一边接口，“集体性躯体症状，伴有认知可能改变。需要现场评估污染程度。”
张野拍了拍固定在车壁上的一个金属工具箱：“甭管它是什么玩意儿，只要是带金属的，我就能给它拧成麻花。”他信心十足，指关节捏得咔吧作响。
陆晟没说话，只是安静地擦拭着他的影子灯笼，灯笼表面映出车窗外飞速倒退的景物，那团灰影在其中似乎也在微微蠕动。
凌礁坐在副驾驶，目光投向远处渐渐显现的海岸线。
海天一色，阳光明媚，与任务描述的阴郁景象形成鲜明对比。她体内属于深潜者的那一部分血脉，对这片广袤的海洋隐隐生出某种难以言喻的感应，不是亲切，更像是一种对同源异类存在的模糊警觉。
车辆在下午时分抵达了青螺村外围。通往村子的唯一一条水泥路被几块随意堆放的大石头和枯树枝半挡住，像是村民自己设置的简陋路障。
“车进不去了。”司机说道。
凌礁点头：“就在这里下车，步行进去。保持警惕。”
小队成员鱼贯下车，迅速检查周身装备。正午刚过，是一天中阳光最盛的时候，然而眼前的青螺村却笼罩在一片死寂之中。村口的老榕树枝叶低垂，不见鸟雀。
村里的房屋，无论是砖瓦房还是水泥小楼，门窗都被厚厚的黑布蒙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几块黑布大概是没钉牢，被海风吹起一角，露出后面紧闭的窗扇，旋即又落下。
空气中弥漫着海腥味，还混杂着一股……类似于潮湿腐烂水草的沉闷气息。村子里听不到鸡鸣狗吠，也看不到任何人影，只有偶尔从某扇紧闭的门窗后，传来一两声极力压抑着的、沉闷的咳嗽声，更添了几分诡异。
“这气氛，赶上鬼片现场了。”张野压低声音，握紧了别在腰后的扳手。
周悦己经将耳机模式调整到环境音增强，她微微侧头，仔细分辨着空气中的每一丝声响。“除了风声和海浪，还有……很多细微的呼吸声，很轻，很慢，主要集中在各个房屋内。没有检测到明显的异常声波频率。”
陆晟提着他的影子灯笼，灯笼里的灰影似乎感知到什么，流转的速度加快了些。“影子告诉我，这里的‘暗’不太自然。”他低声说，目光扫过那些被黑布覆盖的窗户，阳光下的阴影边缘透着一种粘稠感。
凌礁走到最近的一户人家门前，门板上也钉着黑布。她抬手，指关节在门板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三下。
“有人吗？我们是上面派来了解情况的。”她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和。
门内死寂一片。过了好几秒，才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像是有人蹑手蹑脚地靠近门边。接着，一个沙哑、带着惊惧的声音隔着门板响起：
“走……走开！不管是谁……天黑了再来！快走！”
凌礁与身后的苏晓交换了一个眼神。苏晓上前一步，用更温和的语气说：“老乡，别怕，我们是医生，听说村里有人生病了，来看看。”
“医生？”门内的声音迟疑了一下，随即又激动起来，“没用的！看不好！是海……是海神发怒了！你们快走！别连累你们！”
“海神？”张野忍不住嘀咕，“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凌礁抬手制止了张野，对着门内说：“我们不怕。能开开门，让我们看看情况吗？或许我们能帮上忙。”
门内又陷入了沉默，只有粗重的呼吸声表明里面的人还在。过了半晌，那声音带着几乎要哭出来的腔调说：“求你们了……走吧……光……光进来了，我们就要……就要变了……”
“变？”凌礁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字眼，“变成什么？”
门内没有再回应，只有脚步声慌乱地退回了屋内深处，留下门外的小队和这片被阳光照耀却死气沉沉的村落。
凌礁转过身，面对队员们，神色凝重。“情况比预想的可能更复杂。不是简单的生理性疾病，涉及认知改变和群体性恐惧，源头很可能与深海异常有关，并且……能诱导躯体变异倾向。”
她看了一眼被黑布笼罩的村庄，“我们需要更多信息。找找看，有没有愿意沟通，或者症状稍轻的人。”
小队开始沿着村中狭窄的小路向内探查。每一户都大门紧闭，黑布之后，仿佛隐藏着无数双恐惧的眼睛在窥视着他们这些不速之客。
正午的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陆晟手中的灯笼里的灰影躁动不安，仿佛在与这片土地上不自然的阴影相互呼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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