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的清晨，砚心堂的铜铃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撞响。林砚正低头研磨艾草膏，抬头便见周衍闯了进来，警服前襟沾着泥点，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未及处理的擦伤——是昨夜追捕毒贩时被铁丝网刮的。
“缅甸那条线断了。”周衍的声音带着熬夜的沙哑，往推拿床上一坐，后腰撞到床沿也浑然不觉，“线人失联前，只传了句‘青竹出巷’。”
林砚放下研钵，取来医药箱。棉签蘸着碘伏触到擦伤时，周衍猛地抽了口气，却反手抓住他手腕：“你听过这说法？”
林砚的动作顿了顿。青竹是老巷深处那棵百年青竹的名字，巷子里的老人常说，青竹出巷，是要带谁走的意思。他想起福利院张阿姨提过，二十年前，有对夫妇在青竹下遗弃过一个婴儿，襁褓里裹着块刻着“砚”字的竹牌。
“可能和我有关。”林砚轻声说，指尖抚过周衍掌心的枪茧，那里还留着握枪时的压痕，“我去青竹下看看。”
周衍皱眉，却没阻拦，只是从口袋里摸出把小巧的折叠刀塞给他：“别单独去，等我换身衣服。”
午后的阳光透过青竹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砚蹲在竹根处细细摸索，指尖突然触到块松动的砖石。搬开一看，里面藏着个褪色的布包，打开来，是半块竹牌——上面刻着的“砚”字，和他从小戴到大的那半块严丝合缝。
“找到了？”周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换了身便服，手里拎着刚买的热豆浆，“这是……”
“我小时候的东西。”林砚将两块竹牌拼在一起，完整的“砚”字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张阿姨说，我被遗弃时，就带着这半块竹牌。”
周衍的目光落在布包里的另一张纸条上，泛黄的纸页上用毛笔写着几行字，字迹潦草却透着急切：“青竹为记，廿年为期，勿入江湖，平安是福。”
“廿年……”周衍算了算时间，“正好是今年。”他忽然想起线人那句“青竹出巷”，心头一紧，“这会不会和缅甸的毒贩有关？”
林砚没说话，指尖反复着竹牌上的刻痕。他想起母亲突然出现那天，脖颈间那串翡翠项链上的青竹吊坠，当时只觉眼熟，此刻想来，竟和这老巷的青竹有七分相似。
暮色渐浓时，福利院的张阿姨匆匆赶来，手里攥着个信封：“小林，刚才有人送来的，说是给你的。”
信封上没写寄件人，里面只有一张照片。照片里是片茂密的竹林，竹下站着个陌生男人，怀里抱着个婴儿，婴儿襁褓里露出半块竹牌的角。照片背面，同样写着“青竹出巷”。
周衍的脸色沉了下来：“是缅甸那边的人寄的。”他指尖点在照片里男人的袖口，“这是毒贩团伙的标记，缠蛇纹。”
林砚的心跳漏了一拍，忽然想起母亲来访时，手腕上戴着的玉镯，内侧似乎也刻着类似的纹路，当时只当是普通花纹。
“她可能不是单纯来认亲的。”林砚的声音有些发颤，指尖捏着照片微微发白。
周衍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别怕，有我。”他将照片折好塞进警服内袋，“线人那句话，或许是提醒你，有人要借青竹的由头带你走。”
深夜的砚心堂，艾草膏的清香混着淡淡的墨味。林砚在灯下临摹照片背面的字迹，周衍坐在一旁擦拭配枪，金属的冷光偶尔闪过，映得他侧脸的线条格外坚毅。
“你说，”林砚忽然抬头，“我亲生父母，会不会和那些人有关？”
周衍放下枪，走到他身边，将他揽进怀里：“不管有关无关，你现在是林砚，是砚心堂的推拿师，是福利院孩子们的林哥哥，也是……”他顿了顿，喉结滚动，“是我想护着的人。”
林砚靠在他胸口，听着沉稳的心跳声，忽然觉得那些潜藏的谜团和危险，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他伸手摸到周衍警服口袋里的竹牌，两块拼在一起的“砚”字，在布料下硌出浅浅的轮廓，像个安稳的承诺。
窗外的青竹在夜风中轻晃，叶片摩擦的沙沙声，混着砚心堂铜铃偶尔的轻响，像是在为这两个相互依偎的人，哼一首安静的夜曲。掌纹里的勋章，此刻正隔着布料，与那半块竹牌遥遥相对，无声地诉说着守护与牵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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