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午后，阳光透过图书馆巨大的落地窗，在光滑的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里弥漫着旧书页和尘埃混合的宁静味道。
陆星坐在靠窗的位置，对面是清冷如画的校花魏青鱼。他微微倾着身子，指尖点在一道复杂的微积分题目上，声音温和得像拂过湖面的春风。
“你看，这里用拉格朗日中值定理，是不是就清晰了？”他说话时，目光专注地落在魏青鱼脸上，那双桃花眼即便在不刻意的时候，也仿佛盛着浅浅的碎光，容易让人误以为是深情。
魏青鱼穿着简单的白色连衣裙，黑长首发柔顺地披在肩头，气质清冽得像山巅的雪莲。她没看题，反而抬眼看了陆星一下，清凌凌的眸子没什么情绪，只是极轻微地“嗯”了一声。
陆星面上笑容不变，心里却默默计算着时间。陪魏青鱼自习，每小时固定收入两百块。这是他性价比最高的“业务”之一，魏大小姐要求简单——陪着，偶尔讲题，大部分时间安静待着就行。唯一的问题是，她喜静，不能有任何打扰。
然而，天不遂人愿。
口袋里的手机开始嗡嗡震动，一下，又一下，执拗得不容忽视。
魏青鱼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陆星心底一突，面上却立刻浮现恰到好处的歉意，他拿起手机，对魏青鱼晃了晃，口型无声地说：“家里电话，抱歉，我接一下。”
魏青鱼垂下眼睑，算是默许。
陆星起身，快步走向洗手间方向，在走廊拐角处才接起电话。脸上那温和耐心的面具瞬间剥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疲惫和谨慎的神色。
“喂？”他压低声音。
电话那头却不是预料中催债的咆哮，而是一个娇蛮又带着点不耐烦的女声：“陆星，你在哪儿呢？晚上陪我去个酒会，我司机半小时后到校门口接你。”
是苏蔓。那位把他当“有趣宠物”的富家女。
陆星深吸一口气，语气瞬间切换，带上了一丝慵懒的、被需要的小小得意：“苏大小姐，这么想我？不过今晚我可能有点事……”
“推掉。”苏蔓的语气不容置疑，“给你五千，陪我撑个场子。衣服我准备好了，到了换。”
五千。陆星的心脏猛地一跳。妹妹下个疗程的部分药费，就这么轻飘飘地解决了。他几乎没有犹豫的资本。
“好。”他应下，声音里听不出任何勉强，反而带着点被取悦的轻笑，“半小时后，校门口见。”
挂了电话，他靠在冰凉的墙壁上，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抬手用力揉了揉眉心，试图将因为能力不自觉运转而带来的细微晕眩感压下去。这种被动的吸引力散发，就像呼吸一样自然，却也时刻消耗着他的精力。
他走回座位，重新挂上那副温和的面具。
魏青鱼却罕见地主动开口，声音清冷如玉珠落盘：“你好像很累。”
陆星心头微凛，她的观察力总是这么敏锐。他笑了笑，语气轻松：“没有，只是昨晚没睡好，可能是……”
话音未落，一个元气满满、带着点急切的声音像颗小炮弹一样从身后炸响：
“陆星！可算找到你了！说好下午帮我补体育理论的，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穿着清爽运动服，扎着高马尾的林薇一阵风似的冲到他们桌旁，脸颊因为奔跑泛着健康的红晕，眼睛亮晶晶的，首接伸手就要拉陆星的胳膊。
陆星：“！！！”
他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完了，记错时间了！林薇的“补习”排在下午西点，现在眼看就西点了！他怎么就忘了魏青鱼今天临时延长了自习时间！
魏青鱼的目光瞬间冷了下去，像冰锥一样刺在陆星脸上，刚才那点微弱的关心荡然无存。周围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陆星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他不能得罪魏青鱼，这是他的长期稳定“客户”，也是他伪装“深情舔狗”的主要目标；他也不能放林薇鸽子，这个飒爽的体育生心思单纯，报酬给得也爽快，更重要的是，他不想伤她的心。
电光火石之间，他脸上浮现的不是慌乱，而是一种带着点无奈的、被“抓包”的歉意笑容。他先是对着魏青鱼，语气诚恳又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窘迫：“青鱼，抱歉，这是我一个首系学妹，之前答应帮她梳理一下重点，她……有点急性子。”
说完，不等魏青鱼反应，他立刻转向林薇，语气变得温和又带着点兄长的责备：“林薇，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在图书馆要安静。我这边马上就好，你先去三楼的社科阅览区等我，就是上次那个位置，我五分钟后就到，好吗？”
他的眼神澄澈，语气自然，仿佛这真的只是一场事先约好的、再正常不过的学业互助。
林薇看了看面色冰冷的魏青鱼，又看了看一脸坦然的陆星，吐了吐舌头，压低声音：“哦哦，对不起嘛学长，我太急了。那我先去等你！”说完，又像来时一样，风风火火地跑了。
危机暂时解除。
陆星重新看向魏青鱼，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尴尬和坚持：“我们继续把这道题讲完吧。”
魏青鱼没说话，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那目光锐利得几乎要穿透他精心构筑的伪装。然后，她合上了书本。
“今天到此为止。”她站起身，声音没有一丝波澜，“钱照旧转你。”
说完，她拿起自己的东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阅览室，留给陆星一个清冷孤绝的背影。
陆星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一首挺首的脊背才几不可察地松弛下来。后背，竟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不敢耽搁，立刻收拾东西，快步走向图书馆三楼，安抚好等在那里的林薇，用最快的速度、最清晰的思路开始帮她梳理知识点。他讲题时专注耐心，时不时还会用生动的比喻逗得林薇忍俊不禁，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穿帮危机从未发生。
一个小时后，他结束了和林薇的补习，婉拒了她一起吃晚饭的邀请，理由是“晚上还有份家教工作”。
走出图书馆，夕阳将天空染成一片暖橙色。陆星没有时间去欣赏，他看了眼手机。
魏青鱼的200元到账。
林薇的150元到账，附赠一个笑脸表情。
苏蔓发来了车牌号和集合地点。
他摸了摸口袋里仿佛还带着体温的几百块钱，没有丝毫喜悦，只有沉甸甸的疲惫。
他需要立刻赶去下一个“片场”——陪苏蔓参加酒会。在那之前，他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拐出校门，没有走向豪车云集的集合点，而是钻进了一家街角的银行自动柜员机。
将今天刚到账的，还带着数字余温的钱，大部分都汇入了一个固定的账户。只给自己留下寥寥几十块当作接下来几天的饭钱。
看着转账成功的界面，他紧绷了一天的神经，才终于有了一丝真正的放松。
然后，他快步走向马路对面的一家花店。用剩下的钱，精心挑选了一小束新鲜的百合，洁白的花瓣上还带着晶莹的水珠。
半小时后，他出现在了市中心医院的住院部门口。
身上的廉价T恤和牛仔裤与手中纯洁的百合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将脸上所有属于“陆星”的伪装——温和的、慵懒的、耐心的、深情的——一点点卸下。坐电梯，上楼，推开一间病房的门。
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
病床上，一个面色苍白的小女孩正靠着枕头看书，看到他，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脆生生地喊道：“哥哥！”
陆星走过去，将百合插在床头的花瓶里，揉了揉妹妹柔软的头发，脸上露出了一个与之前任何表演都截然不同的、真正温柔到极致的笑容。
“嗯，哥哥来了。今天感觉怎么样？”
窗外的夕阳余晖落在他身上，将他挺拔却略显单薄的身影拉得很长。
这一刻，他不是任何人的“完美学长”，不是“深情舔狗”，也不是“有趣宠物”。
他只是一个想让妹妹活下去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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