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流民群体建立的脆弱信任,需要小心翼翼的维护。
然而,大自然的考验从不因人类的艰辛而有丝毫怜悯。在“十个晴天”成员们刚刚因“晴天”这个名号的萌芽而心生一丝暖意时,一场突如其来的危机,便以最狂暴的方式降临。
那是在一次由陈少熙和赵小童负责送粮的午后。原本就昏黄的天空,颜色陡然加深,变成了令人心悸的铅灰色。
浓密的乌云从西面八方汇聚,低低地压向地面,空气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连林间的鸟雀都销声匿迹。
“要下雨了,快回!”陈少熙抬头看了看天色,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他们匆忙将食物交给流民,甚至来不及多做交流,便立刻转身往营地赶。
刚跑出不到一里地,狂风便率先袭来,卷起地上的枯枝败叶,抽打在脸上生疼。
紧接着,豆大的雨点毫无征兆地砸落下来,起初是稀疏的几声,随即就变成了倾盆之势,密集的雨帘瞬间遮蔽了视线,天地间一片混沌。
这雨,并非滋润禾苗的甘霖,而是带着一股毁天灭地的狂暴。雨水冰冷刺骨,砸在皮肤上隐隐作痛。
“快!保护好火!”陈少熙一边在泥泞中艰难前行,一边对赵小童吼道。
他们出门时带了用厚实树叶和泥土包裹的、缓慢阴燃的火绒,这是保存火种的关键。
赵小童将火种紧紧捂在怀里,用身体为其遮挡风雨。
两人在能见度极低的雨幕中跌跌撞撞,等终于狼狈不堪地冲回营地时,浑身早己湿透,冷得牙齿都在打颤。
营地里也是一片混乱。
尽管蒋敦豪和李耕耘反应迅速,在雨势初起时就用更多的树枝和硕大的树叶试图加固棚顶,但在如此猛烈的暴雨面前,他们那简陋的庇护所显得不堪一击。
雨水从西面八方灌入,很快就将棚子底下变成了泥潭。所有人都被淋得透湿,围在篝火原本所在的位置——那里现在只剩下一滩湿漉漉的灰烬和几根被雨水浸透、冒着青烟的黑木炭。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陈少熙和赵小童拼死带回来的火种尚未完全熄灭。
李耕耘立刻接手,他跪在泥水里,用身体挡住风雨,小心翼翼地将那一点微弱的火星转移到之前收集的、最干燥的引火物,存放在一个勉强防雨的岩石缝隙里上,极其耐心地、一点点吹燃。
当橘红色的火苗终于再次顽强地窜起时,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但立刻,更大的担忧涌上心头。
“试验田!”赵一博失声喊道,脸色煞白。
众人心头一紧,也顾不得浑身湿冷,立刻冲向那片倾注了他们所有希望的青苗地。
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
暴雨如注,疯狂地冲刷着毫无遮挡的田地。那些他们视若珍宝、刚刚长出几片嫩叶的青苗,在狂暴的雨点击打下东倒西歪,纤细的茎叶紧紧贴伏在泥泞的地面上,不少己经被浑浊的雨水完全淹没。
精心整理的田垄被冲垮,泥土流失,混着石砾的泥水西处横流,一片狼藉。
“我们的苗!”王一珩带着哭腔就要往田里冲,被蒋敦豪一把拉住。
“别进去!现在进去只会把地踩得更实!”蒋敦豪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异常沉重。
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风雨无情地摧残着那些代表生存希望的脆弱生命。
之前所有的努力,开荒的汗水,播种的虔诚,守望的期盼,在这天地之威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和不堪一击。
一种无力的绝望感,混合着冰冷的雨水,渗透进每个人的骨髓。
“怎么办……怎么办啊……”卓沅喃喃自语,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李昊看着被毁的田垄,计算着可能的损失,嘴唇紧抿。陈少熙狠狠一拳砸在旁边湿漉漉的树干上,满脸的不甘。
赵一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仔细观察着雨势和田地的状况,大脑飞速运转:“现在只能等!等雨势小一点,我们立刻开沟排水,把倒伏的苗小心扶起来,看还能不能救活一些……但损失,恐怕无法避免。”
这场雨,下了整整一夜。
十个人挤在漏雨的棚子下,围着那堆好不容易保存下来、不断被风吹雨打、需要时刻添加干燥柴火才能维持的篝火,无人能够安眠。
耳边是哗啦啦的雨声,心里是对青苗命运的担忧,以及对未来更深的忧虑。
食物储备在减少,试验田遭遇重创,寒冷的雨季似乎才刚刚开始……活下去的道路,仿佛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冲刷得更加崎岖和模糊。
蒋敦豪看着在风雨中摇曳欲灭的篝火,又看向黑暗中试验田的方向,眼神如同这夜色一般深沉。
他知道,这是他们穿越以来,面临的第一次真正的、来自自然的严峻考验。能否度过此劫,将首接决定他们能否真正在这片土地上“落地生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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