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续的严寒仿佛凝固了时间,将天地封锁在一片银白与寂静之中。
然而,自然的律动从不因人类的苦难而停歇。在某个看似与往常并无不同的清晨,一丝微弱却不容忽视的变化,悄然降临。
第一个察觉到异样的是何浩楠。他推开厚重的皮帘,准备例行巡查营地外围时,一股不同于往日凛冽刺骨的、略带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愣了一下,深深吸了口气,抬头望向天空。依旧是铅灰色的云层,但那种沉甸甸、仿佛要首接压垮大地的厚重感似乎减轻了些许。风依旧在吹,却少了几分刀割般的锐利,反而带着一种…柔软的触感。
“云好像…变薄了?”他喃喃自语,揉了揉眼睛,有些不敢相信。
紧接着,更多细微的征兆开始涌现。窝棚顶边缘悬挂了整整一个冬季的、粗壮如儿臂的冰棱,尖端开始渗出晶莹的水珠,一滴,两滴,断断续续地滴落在下方松软的雪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小的凹坑。
阳光下,那些冰棱折射出炫目的光彩,不再是死气沉沉的凝固,而仿佛被注入了流动的生命。
营地里的人们也陆续感受到了变化。正午时分,当短暂的日照达到一天中最强的时刻,人们能清晰地感觉到,照在脸上的光线不再是冰冷的抚慰,而是带着一丝真实的、微弱的暖意。
覆盖大地的厚重积雪表面,开始出现一层极细密的水膜,在光线下泛着湿漉漉的光泽。踩上去时,不再是“嘎吱”一声脆响,而是带着些许粘滞感的“噗嗤”声。
“雪…好像在变软?”王一珩蹲在窝棚门口,好奇地用手指戳着门前的一堆积雪,指尖传来的不再是坚硬的冰冷,而是一种易于塑形的绵软。
丫丫学着他的样子,也用小手戳着,两个小家伙对这新奇的变化感到兴奋不己。
这种变化,对于饱受寒冬折磨的人们来说,无疑是天籁之音。压抑了整整一个冬季的沉闷气氛,如同被阳光刺破的云层,开始松动、活跃起来。
流民们的脸上,久违地出现了发自内心的、轻松的笑容。他们互相指着融化的冰棱,谈论着变软的积雪,语气中充满了对温暖的渴望和对春天的期盼。
窝棚里,劳作时哼唱的小调重新响起,虽然不成曲调,却洋溢着生机。
然而,在这片逐渐升温的乐观情绪中,有几个人却保持着异常的冷静和审慎。
蒋敦豪站在营地中央,目光扫过那些滴水的冰棱和表面濡湿的积雪,眉头并未完全舒展。他看到的不仅仅是希望,更是潜在的挑战。他转身走向正在窝棚旁检查工具的赵一博和李耕耘。
“雪开始化了。”蒋敦豪的声音平稳,听不出太多喜悦。
赵一博放下手中一把检查完毕的铁锹,点了点头,表情严肃。“是好事,也是考验。融雪会带来大量水分,我们营地地势虽经过初步平整,但排水系统只是临时挖掘的浅沟,恐怕难以承受。”
他抬眼望向营地后方那片被积雪覆盖的山坡,“更重要的是,如果上游积雪融化过快,汇集山洪,对我们将是灭顶之灾。”
李耕耘没有说话,但他紧抿的嘴唇和投向远处山峦的锐利目光,表明他与赵一博有着同样的担忧。
他弯腰抓起一把表面、下面依旧冰硬的雪块,在手中掂了掂。“下层未化,上层先融,容易塌滑。窝棚顶的积雪需要及时清理,防止压垮。道路会变得泥泞难行,运送物资更困难。”
他们的对话,像一盆冷水,让周围几个听到的流民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阿木老人拄着棍子走过来,脸上带着深重的忧虑:“几位头人说得对啊…老话讲,‘雪融三分险,洪水猛如虎’。往年这个时候,也是最容易出事的时候。”
融雪,不仅仅意味着严寒的结束,更宣告了一场与时间赛跑、与自然之力博弈的新战役即将打响。
蒋敦豪深吸了一口那带着湿冷和泥土气息的空气,眼神重新变得坚毅起来。“通知所有人,不得松懈!”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瞬间传遍了逐渐喧闹起来的营地。
“耕耘,立刻带人检查所有窝棚结构,加固支撑,尤其是顶部积雪,必须尽快安全清除!组织人手,重新检查和加深营地内外的所有排水沟渠!”
“一博,你负责观测天气和上游水位变化,制定应对山洪的预警方案和紧急撤离路线。需要增设什么防洪设施,立刻提出!”
“昊昊,统计所有可用于防洪的物资,麻袋、石块、木材,统一调配!通知下去,未来一段时间,所有人听从统一号令,不得擅自靠近河道和低洼地带!”
一连串的命令清晰、迅速、有力。刚刚因暖意而有些松懈的人心,瞬间被重新拧紧。笑容收敛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临战前的紧张和有序。
陈少熙、赵小童立刻带着青壮年,拿起木锹和绳索,开始攀上窝棚顶,小心翼翼地清理积雪。
何浩楠像一阵风一样,穿梭在营地各处,传达着指令,并机警地观察着任何可能被忽略的危险角落。
鹭卓和卓沅则协助李昊,开始清点库房里所有可能用于堵漏、筑坝的材料。
他们知道,寒冬的尾声,往往潜藏着最致命的杀机。能否安然度过这融雪之期,将首接决定他们是否真有资格,去拥抱那个期盼己久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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