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华坐在她对面，看着她眼底的恐惧和倔强，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他们没对你怎么样吧？”孔华的声音很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心疼，目光扫过她的脚踝——木屐的绑带磨得脚踝发红，甚至破了一点皮，渗着细小的血珠。
雪绪摇了摇头，把脚往桌子底下缩了缩，像是不想让他看到：“我跑得快，他们没追上。”她顿了顿，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从染布的夹层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录音笔，递到孔华面前，“孔华君，这是我偷偷录下来的。”
孔华接过录音笔，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外壳，心里明白了几分。雪绪的眼神很坚定，眼瞳里的琥珀色光泽在暖光下闪着光：“松本千代和山口组的人说话时，我把录音笔藏在发髻里了。里面有他们勾结的证据，还有他们逼我陪酒、威胁要毁掉传统技艺的话。”
他按下播放键，录音笔里传来松本千代刻薄的声音，混着几个男人粗哑的谈笑，内容不堪入耳——松本千代答应山口组的人，只要他们能逼雪绪就范，就把菊井给的“介绍费”分他们一半，还提到了之前几个拒绝陪酒的艺伎，要么被卖到了新宿的俱乐部，要么被打断了手指，再也不能弹三味线、绣振袖。
录音的最后，是一个男人阴狠的声音：“要是这丫头还不识相，就把她的染布烧了，三味线砸了，让她知道不听话的下场！”
居酒屋里的空气瞬间变得凝重，只有雨声和关东煮锅的咕嘟声在耳边回荡。雅子站在吧台后，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眼里满是愤怒和心疼：“太过分了！祇园怎么会变成这样？那些传统，那些规矩，都被他们当成赚钱的工具了！”
孔华关掉录音笔，把它小心翼翼地放进自己的口袋里。他的眼神冷了下来，像结了一层冰，前世作为解放军战士的正义感在胸腔里翻涌——他见过黑暗，也对抗过黑暗，绝不能让雪绪这样无辜的人被黑暗吞噬。
“这个证据很重要。”孔华的声音很坚定，目光落在雪绪的眼睛里，“我会把它交给《朝日新闻》的记者，让松本千代和山口组的人付出代价。”
雪绪的身体僵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犹豫：“可是……孔华君，他们势力很大，记者会不会不敢曝光？而且，要是他们知道是我录的音，肯定会报复我的。”
孔华看着她，心里明白她的恐惧。
“你放心，我联系的记者是专门曝光社会阴暗面的，很有正义感。”孔华的声音很温和，却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而且，我己经把菊井偷税漏税、挪用公款的证据也整理好了，一起交给记者，就算他们想压下去，也没那么容易。”
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调出一个联系人：“这是记者的电话，我现在就给他发消息，约他见面。”
雪绪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孔华君，谢谢你。”雪绪的声音带着点哽咽，眼眶泛红，“要是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孔华抬头笑了笑，伸手轻轻拂过她发间的樱花发夹，动作很柔：“不用谢，我说过，会保护你的。”他的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耳垂，雪绪的身体微微一僵，耳尖瞬间红了，像熟透的樱桃，她连忙低下头，避开了他的目光，手指紧紧攥着染布的边缘。
雅子端着一杯热清酒走过来，放在雪绪面前：“雪绪小姐，喝点热酒暖暖身子吧。”她看着雪绪发红的耳尖，眼里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转身回到吧台后，继续整理腌萝卜，刻意给他们留出了空间。
雪绪端起热清酒，喝了一小口，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驱散了不少寒意和恐惧。她抬起头，看着孔华，眼里的犹豫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坚定：“孔华君，我想和你一起去见记者。”
“不行。”孔华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太危险了，松本千代的人肯定在到处找你，你不能露面。”
“可是，我想亲自把证据交给记者，我想告诉所有人，艺伎不是玩物，我们的传统技艺也不是可以随便被毁掉的！”雪绪的声音带着点倔强，下颌线紧绷着，像在对抗什么，“而且，只有我亲自去说，记者才会相信这些证据是真的。”
孔华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知道她己经下定了决心。
他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好，但你不能以真实身份见记者，我会给你准备一套衣服，再找个隐蔽的地方见面。”
雪绪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眼尾的红粉晃了晃，像一朵雨后绽放的樱花：“谢谢你，孔华君。”
就在这时，孔华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记者发来的消息，说可以今晚七点在大阪城公园的西门口见面，那里人比较少，不容易被人发现。孔华回复了“好”，然后把手机放回口袋里。
“记者说今晚七点见面。”孔华看着雪绪，“我现在带你去附近的服装店买套衣服，再找个地方让你稍微休息一下，养足精神。”
雪绪点了点头，站起身，拿起腿上的深蓝色布包，小心翼翼地把染布收好。她的米白色足袋还是湿的，走路时有点打滑，孔华看在眼里，转身对雅子说：“雅子姐，能借我一双干净的袜子和一双平底鞋吗？雪绪小姐的足袋湿了，穿着不舒服。”
“当然可以。”雅子连忙走进里屋，没多久就拿出一双干净的白色棉袜和一双米色的帆布鞋，“这是我平时休息时穿的，雪绪小姐不嫌弃就好。”
雪绪接过袜子和鞋子，连声道谢。她走到居酒屋的角落，背对着他们，脱下湿哒哒的足袋和木屐，换上了棉袜和帆布鞋。她的小腿笔首纤细，在暖光下泛着淡淡的白，脚踝上的伤口己经不流血了，只是红了一片，像一朵小小的花。
孔华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准备好了吗？”孔华的声音很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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