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西章：无声的采样
环球金融中心，这座耸入云端的玻璃幕墙巨塔，是本市的财富与权势象征。阳光在其棱角分明的外立面上流淌，折射出耀目的光芒。而在其内部，高达十层、种植着珍稀植物的仿生态中庭，更是被誉为“空中绿洲”，是无数访客打卡的圣地。
此刻，这片“绿洲”迎来了几位特殊的“访客”。
陈曦穿着一身得体的商务套装，戴着无框眼镜，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皮革文件夹，看起来像是一位严谨的环境顾问。苏眠则扮作她的助手，提着一个小型采样箱，神情专注。她们的身后，跟着两名穿着印有“城市生态监测”字样工服的年轻男女，推着装有各种仪器的移动工作台——他们是痕迹检验科的精干力量，此刻的身份是“技术员”。
一行人通过大厦物业经理的引导，进入了戒备相对宽松、但对公众开放时间有严格限制的中庭区域。
“王经理，打扰了，我们只是进行例行的室内空气质量与植物健康度抽样检测，不会影响正常营业。”陈曦微笑着对略显紧张的物业经理解释道，语气专业而从容。这是秦峻通过上层关系协调来的掩护身份，旨在最小化动静。
“理解，理解，配合你们工作是我们应该做的。”王经理连连点头，目光却不自觉地扫过那些精密的仪器。
中庭内绿意盎然，人工溪流潺潺，高大的棕榈树、茂密的蕨类植物错落有致。而在一个相对独立的区域，五株姿态优雅、正值花期的蓝花楹格外引人注目，它们簇拥着一座小型景观水池，淡蓝色的花朵如云如雾，散发着幽幽的清香。
“就是它们了。”陈曦的目光锁定目标，对苏眠微微颔首。
苏眠会意，指挥着两名“技术员”开始工作。他们架起便携式空气质量采样器，启动，发出低微的嗡鸣，仿佛真的在监测空气成分。同时，他们拿出标准的植物样本采集工具——无菌剪刀、证物袋、标签，动作娴熟而规范。
陈曦则走到一株蓝花楹下，佯装观察叶片健康状况，实则在近距离、多角度地拍摄树木的整体形态、枝干特征以及花朵的细微差别，寻找任何可能遗留的、非自然的痕迹。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不放过树皮上的任何一道可疑划痕，土壤表面的任何一点异常残留。
采样工作进行得悄无声息，却又效率极高。从每株蓝花楹的不同部位（高处、低处、向阳面、背阴面）小心剪取少量带有花朵和叶片的枝条，收集树根周围的表层土壤，甚至用特制的静电吸附膜在树干和叶片表面轻轻拂过，以采集可能附着的极微量颗粒物。
王经理在一旁看着，虽然觉得这“例行检测”似乎比以往见过的都要细致，但看着几人专业规范的操作和出具的正规文件，也只能将疑虑压在心底。
整个过程不到西十分钟。采集到的所有样本被迅速、有序地放入贴好标签的专用证物袋，密封，然后放入恒温采样箱。
“感谢您的配合，王经理。初步检测很快会有结果，详细报告我们会按时提交。”陈曦与经理握手道别，笑容无可挑剔。
离开环球金融中心，坐进伪装成民用车辆的指挥车，陈曦和苏眠才松了口气，背后己然被冷汗微微浸湿。
“所有目标蓝花楹样本采集完毕，土壤和空气样本也同步获取。”苏眠向守候在指挥中心的秦峻汇报。
“干得好。立刻送回实验室，启动最高优先级分析！”秦峻的声音传来，“重点进行花粉DNA测序和微量元素图谱比对，我要知道，岩洞装置上的花粉，究竟来自哪一棵树！”
同一时间，市立医院特殊病房。
心理专家和画像师的工作也在谨慎进行。面对技术宅精神脆弱、记忆混乱的母亲，他们采用了极其温和的引导方式，通过音乐、熟悉的物件和缓慢的对话，尝试唤醒她潜意识里可能被封存的记忆片段。
“……很高的地方……亮晶晶的……很多小格子……”老人断断续续地描述着，浑浊的眼睛望着天花板，仿佛穿透了混凝土，看到了某个遥远的场景。
画像师根据她零散的词语，在画板上慢慢勾勒：高楼的轮廓，网格状的窗户（“小格子”？），闪烁的灯光（“亮晶晶的”？）。
“……有声音……嘀嗒……嘀嗒……很规律的……”老人皱起眉头，似乎被某种重复的声音困扰。
心理专家轻声问：“像钟表吗？还是别的什么？”
老人摇头，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床沿，模仿着那个节奏：“不是钟……是……是机器？很多机器……在下面……”
下面？在高楼的下面听到很多机器规律运行的声音？
画像师在己经画出的高楼底部，添加了一些代表震动的波纹线和类似服务器机柜的方形轮廓。
“白色的……人……走来走去，不说话……”老人继续呓语，脸上露出畏惧的神情。
画像师在画面中添加了几个穿着白色连体服、没有清晰面目的身影。
一幅模糊却令人不安的画面逐渐成型：一座极高的建筑，内部有规律运行的机器（服务器群？），穿着白色防护服的人员沉默活动……
这幅画面，与环球金融中心及其可能隐藏的地下或核心设备层，隐隐重叠。
秦峻几乎同时收到了来自陈曦和医院两方面的进展汇报。
花粉样本正在实验室接受最精密的“基因审判”，而病床上老人无意识的描摹，正一点点剥开迷雾。
他站在市局指挥中心巨大的电子地图前，目光再次落在那座高耸的标志性建筑上。
无声的采样与破碎的呓语，正从两个不同的方向，将一条条看不见的丝线，缠绕向同一个目标。
风暴来临前，最后的定位正在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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