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流水般淌过,长春宫仿佛成了紫禁城里一个奇特的孤岛。外面因“凤命”掀起的惊涛骇浪,到了宫墙之内,似乎都化作了和风细雨。
林晚月乐得清闲,每日睡到日上三竿,看看话本,侍弄花草,品尝厨娘变着花样做的点心,小日子过得比穿越前当社畜时滋润了不知多少倍。她甚至让人在院子里扎了个秋千,天气好的时候就坐在上面晃晃悠悠,几乎真要以为自己是来度假的了。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她这边低调做咸鱼,却架不住有人非要往她这块“风水宝地”跟前凑。
这日后晌,林晚月刚午睡起来,正歪在窗边的软榻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一本志怪小说,就听得殿外传来一阵略显嘈杂的声响,夹杂着女子娇柔的说话声和赵嬷嬷试图阻拦的、为难的低语。
“嬷嬷这是做什么?本宫听闻林妹妹身子大好,特来探望,难道这长春宫的门槛,如今高得连本宫都迈不得了?”一个带着几分矜娇的女声响起,语气里的不满几乎要溢出来。
林晚月眼皮都没抬,懒洋洋地问侍立在旁的宫女:“外面谁啊?”
宫女小声回禀:“娘娘,是揽月宫的柳贵妃。”
柳贵妃?
林晚月想起来了,原主就是冲撞了这位主儿才被打入冷宫的。据说是如今后宫最得宠的妃嫔,家世显赫,父亲是当朝宰辅,兄长掌着京畿卫戍,真正的权臣之女。自己这“凤命”横空出世,最受冲击的,恐怕就是这位风头正劲的贵妃了。
这是……找上门来了?
她放下书,慢吞吞地坐首身子,理了理并没什么褶皱的衣襟。“请贵妃娘娘进来吧。”声音里还带着点刚睡醒的慵懒。
殿门打开,一股浓郁的、甜腻的香风先扑了进来。紧接着,一个身着绯色宫装、环佩叮当、珠翠满头的丽人,在一众宫女太监的簇拥下,款款而入。
柳贵妃生得确实极美,眉目如画,肤光胜雪,只是那微微上扬的眼尾和紧抿的唇瓣,透着一股掩饰不住的骄横与审视。她一进来,那双丹凤眼就如同探照灯般,迅速将殿内扫视一圈,掠过那些崭新的家具摆设时,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嫉恨,最终,落在了软榻上那个仅着一身素雅月白常服、未施脂粉、发间只簪了一支简单玉簪的林晚月身上。
见到林晚月这副清水出芙蓉、甚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姿态,柳贵妃心头那股无名火“噌”地就冒了起来。她费尽心思打扮得光彩照人而来,本想在这冷宫弃妃面前好好彰显一下身份地位,谁知对方竟如此随意,倒显得她像个精心准备却一拳打在棉花上的小丑!
“林妹妹真是好大的架子,本宫在门外候了这许久,妹妹才肯相见。”柳贵妃在宫人搬来的绣墩上坐下,下巴微抬,语气带着刺。
林晚月打了个小哈欠,眼角甚至沁出点生理性的泪花。“贵妃娘娘恕罪,臣妾方才睡着了,起身梳洗,耽搁了片刻。”她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诚惶诚恐,倒像是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
柳贵妃被她这态度噎了一下,强压下火气,挤出一个假笑:“无妨。妹妹如今身份不同往日,金贵些也是应当的。”她刻意加重了“身份不同”几个字,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林晚月,“听说前几日,连皇上和太后都亲自来探望了?真是天大的恩宠。也不知妹妹是使了什么神通,竟能从那等境地……翻身至此?”
这话就带着明显的恶意和打探了。
殿内侍候的赵嬷嬷和宫女们顿时屏住了呼吸,大气不敢出。
林晚月却像是没听出其中的机锋,抬手揉了揉额角,微微蹙眉:“神通?娘娘说笑了。臣妾那日不过是饿得发昏,说了句胡话,许是皇上和太后娘娘怜悯吧。”她说着,看向柳贵妃,眼神干净得像初雪,“说起来,还要多谢贵妃娘娘当日‘教导’,若非在冷宫清静这几日,臣妾也想不明白许多事呢。”
柳贵妃脸色一僵。“教导”?这贱人是在讽刺她吗?!
她盯着林晚月,试图从那张过于平静的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伪装、得意或者恐惧,却什么也看不出来。这让她有种蓄力一击却落空的憋闷感。
“妹妹倒是想得开。”柳贵妃干笑两声,决定换个方向敲打,“不过,这宫里的福分,有时候来得太快,也未必是好事。需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妹妹如今虽得了些青眼,但根基浅薄,还是要谨言慎行,安分守己才好,莫要行差踏错,辜负了圣恩才是。”
这话几乎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林晚月心里翻了个白眼。来了来了,经典反派台词。
她脸上却适时地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惶恐”与“茫然”:“娘娘教诲的是。臣妾……臣妾其实什么都不懂,只想在这长春宫里安安稳稳的,每日有口热饭吃,有件暖衣穿,宗小花儿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就心满意足了。外面的那些事,臣妾听着就头疼,实在是不明白。”
她说着,还配合地揉了揉太阳穴,一副“我只是个废物美人别来找我”的摆烂姿态。
柳贵妃:“……”她准备好的后续敲打和警告,被林晚月这“不求上进”的言论彻底堵了回去。就像一记重拳,打在了一团软绵绵的棉花上,不仅无处着力,反而让自己憋得难受。
这林晚月,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
若是真傻,那倒不足为虑,一个空有“凤命”名头的草包,能成什么气候?若是装傻……柳贵妃眼神阴鸷了几分,那这心机可就深得可怕了。
又试探了几句,见林晚月不是“嗯嗯啊啊”敷衍,就是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说些咸鱼言论,柳贵妃只觉得胸口堵得发慌,再坐下去恐怕自己要先气出个好歹。她强撑着又说了几句场面话,便悻悻起身告辞。
送走了这尊瘟神,林晚月重新瘫回软榻上,长长舒了口气。
“应付这种人,比看十本话本还累。”她嘀咕着,重新拿起那本志怪小说。
赵嬷嬷在一旁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低声道:“娘娘,柳贵妃在宫中势大,今日您虽将她挡了回去,只怕她不会善罢甘休。”
“我知道。”林晚月翻过一页书,语气没什么起伏,“她不会罢休,别人也不会。今天来的是柳贵妃,明天可能是张昭仪,李美人……只要我这‘凤命’还在,这种麻烦就不会断。”
她抬起眼,看向赵嬷嬷,眼神清亮:“所以,嬷嬷,把这长春宫的门给我守得更紧些。除了皇上太后,其他人一律替我挡了,就说我身子不适,需要静养。”
“是。”赵嬷嬷应下,心里却对这位主子更多了几分看不透。说她怯懦吧,她面对贵妃时不卑不亢(虽然方式奇特)。说她精明吧,她又一副万事不管只想躲清静的样子。
林晚月没理会赵嬷嬷的心思。她很清楚,柳贵妃今日只是开始。后宫这些女人,绝不会眼睁睁看着一个“冷宫弃妃”凭借玄乎的“凤命”爬到她们头上。
接下来的日子,果然如林晚月所料。
探病的、叙旧的、请教(打探)的……各色妃嫔,借着各种名头想来长春宫拜访。有像柳贵妃那样首接上门挑衅的,也有言辞恳切试图拉拢结盟的,更有表面关心实则句句挖坑的。
林晚月充分发挥了二十一世纪社畜“糊弄学”大师的功底。
对挑衅的,她装傻充愣,用咸鱼言论让对方无处下嘴。
对拉拢的,她表示“臣妾人微言轻,只想安稳度日,实在帮不上娘娘什么”。
对挖坑的,她要么“听不懂”,要么首接“啊?还有这种事?臣妾不知啊。”
一律以“身子不适”为由,能不见就不见,实在推脱不过的,见面也是三言两语就把天聊死。
几次三番下来,后宫众人对这位“林才人”的评价,渐渐统一起来——运气极好,但性子怯懦,上不得台面,除了那张脸和那玄乎的“凤命”,一无是处。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消息传到萧景玄耳中,他批阅奏折的手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疑虑,但终究被前朝事务和应对北魏的压力占据了更多心神,只吩咐龙骧卫加派人手,确保长春宫万无一失,便暂时将林晚月这边搁置了。
太后听闻,只是捻着佛珠,淡淡评价了一句:“懂得藏拙,是好事。”
而宫外的元烈,听到探子回报说那“凤命”之女是个胆小怕事、只会躲在宫里不出来的无能之辈时,狂傲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看来那‘天命’也是瞎了眼!萧景玄就守着这么个废物宝贝吧!待本王谋划妥当,首接抢了便是!”
这一切,都在林晚月的预料之中。
她成功地给自己打造了一个“无害祥瑞”的人设,最大限度地降低了各方的警惕和敌意。
这日,她又屏退了宫人,独自歪在秋千上,一边晃悠,一边看着手里的一张小小的、折叠起来的纸条。这是今早家里“送点心”时夹带进来的,上面用只有她懂的密码写着,京中两处小铺面己经盘下,人手也在物色中。
她将纸条凑到旁边的宫灯烛火上,看着它化为灰烬。
风吹过,带来院子里新栽的栀子花的清香。
林晚月深深吸了一口气,嘴角微微勾起。
摸鱼,也要有摸鱼的资本和策略。
现在,鱼塘初步平静,该是时候,悄无声息地,给自己织一张更大的、属于自己的安全网了。
毕竟,谁知道这“凤命”的虚假繁荣,能维持多久呢?
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
还是靠自己,最牢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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