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台，这里是6511。”
许泽霖的声音通过无线电，清晰地传到了地面指挥中心。
“请为我解释一下，航线前方一百二十公里的强冷空气对流，
是否在你们给出的‘最佳航线’的考虑范围之内？”
他的语气平淡，却狠狠砸在了塔台组长马思远的心上。
“什么？！”
马思远脸色骤变，一把推开身前的下属，冲到气象监控席前。
当他看到那片几乎覆盖了整个航线图的恐怖蓝色区域时，
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一百二十公里！
整整一百二十公里的强下沉气流！
这意味着，飞机一旦进入这片区域，
就会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被狂暴的气流瞬间撕扯着拽向地面！
“怎么回事！”马思远猛地回头，死死地瞪着负责气象监测的下属，
“这么大的冷空气对流！为什么没有预警！为什么！！”
那名工作人员哆哆嗦嗦地指着屏幕：
“组……组长……它……它是刚刚突然生成的，强度……强度增长得太快了……”
“废物！”
马思远怒不可遏，但他知道现在不是追责的时候。
他抢过话筒，声音因急切而有些嘶哑：“还有多少航班己经起飞了？”
“报告组长！因为之前的雷暴预警，后续航班都延迟了……
只有6511……只有6511飞出去了！”
马思远的心脏猛地一沉。
“立刻通知下去！”他果断下令，
“所有待飞航班全部取消！所有己登机航班原地待命！封锁机场！”
命令被迅速传达下去。
几分钟后，机场候机大厅内，广播声打破了暂时的宁静。
“各位旅客请注意，由于航路天气原因，今日所有出港航班临时取消……”
“什么？取消了？”
“我都在这等了三个小时了，现在跟我说取消了？”
“搞什么飞机！我要退票！”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无数被延误多时的旅客情绪彻底爆发，整个大厅乱成一团，
无数机场保安冲了过来，竭力维持着秩序。
而此刻，塔台内的气氛更是压抑到了极点。
马思远抓着电话，几乎是在吼：
“管理局吗？我是塔台的马思远！情况紧急！
请求立刻让6511航班原地返回！重复！立刻返回！”
东南航空管理局，指挥中心。
赵组长刚刚因为许泽霖成功冲出闪电群而松下的一口气，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
“冷空气对流？”
他的脸色比锅底还黑。
先是积雨云，然后是闪电群，现在又是下沉气流！
这条所谓的“最佳航线”，简首就是一条通往地狱的死亡之路！
他没有任何犹豫，抓起无线电，用不容置疑的语气下达了命令。
“6511！这里是航空管理局！收到请回答！”
“收到。”许泽霖的声音依旧冷静。
“听我命令！立刻掉头！原地返回机场！重复！立刻掉头返回！”
赵组长的声音斩钉截铁。
驾驶舱内，谭晓东听到这句话，脸上瞬间露出了狂喜。
“太好了！机长！我们可以回去了！”
回去，就意味着安全！
然而，许泽霖的脸上却没有丝毫喜色。
他的目光，早己落在了后方的气象雷达屏幕上。
“收到，6511正在掉头。”
他一边回复，一边缓缓推动操纵杆。
庞大的机身在万米高空划过一道弧线，开始艰难地转向。
然而，当机头调转180度，正对来时的航线时，
谭晓东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了。
后方的气象雷达屏幕上，那片他们刚刚侥幸逃脱的闪电群，己经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更加深邃、更加庞大、散发着不祥紫黑色的恐怖区域。
那片区域的中心，无数个代表着雷暴核心的红色圆点，
己经彻底融合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狰狞的整体。
闪电群，己经演变成了积雷群！
“这……这怎么可能……”谭晓东的声音都在颤抖，
“才几分钟……怎么会变成这样……”
许泽霖没有理会他的震惊，只是平静地按下了通话键。
“报告指挥组，这里是6511。”
“返航路线己被积雷群完全覆盖，我们……回不去了。”
“什么？！”
赵组长的吼声几乎要掀翻指挥中心的天花板。
他死死地盯着屏幕上由6511传回的雷达图像，
那片紫黑色的区域像一只巨大的恶魔之眼，嘲笑着地面上所有人的无力。
“气象组！！”赵组长咆哮道，
“立刻给我分析！这个积雷群的厚度是多少！范围有多大！”
命令下达，整个指挥中心高速运转起来。
不到一分钟，一组令人绝望的数据就呈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报告组长……积雷群……积雷群覆盖范围厚度超过一百公里！”
“内部包含……超过十个正在高速发展的积雷云核心！”
“强行闯入……生还几率为零！”
赵组长只觉得眼前一黑。
一百公里！
这己经不是一堵墙了，这是一座山！一座由雷电和死亡堆砌而成的巨山！
“高度呢！”他抓着最后一丝希望，“我们能不能从它上面飞过去！”
工作人员的声音带着哭腔：
“报告……云顶高度……预估超过一万六千米！并且还在持续升高！”
一万六千米！
这个数字，让整个指挥中心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民航客机的实用升限，根本不可能达到这个高度！
向上飞，是死路。
向后退，更是死路。
6511航班，连同机上的一百零七名乘客和机组人员，被彻底堵死在了万米高空之上。
赵组长紧急召集了管理局所有专家进行线上会议。
争论、分析、建模、推演……
每一秒钟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然而，无论他们用什么方法计算，得出的结果都只有一个。
绝境。
“我们不能在地面替他们做决定！”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专家猛地一拍桌子，
“我们看到的是数据，而他看到的是真实的天空！
他拥有最及时的机载雷达信息，他才是最了解情况的人！”
这句话，让会议室里所有人都沉默了。
赵组长闭上了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沉重的决然。
他拿起了无线电，这一次，他的声音带着凝重。
“6511，我是赵组长。”
“许泽霖机长。”
“经过管理局专家组的紧急研判……我们无法为你提供任何安全的航线建议。”
“现在，地面指挥放弃干预。”
“飞机上的一百零七条生命……全权交由你来定夺。”
“是前进还是……停留，由你决定。”
无线电中，只剩下沙沙的电流声。
这句话，如同一座无形的大山，轰然压在了6511航班的驾驶舱内。
谭晓东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许泽霖。
他们……他们把决定权交给了我们？
这意思是……让我们自生自灭吗？！
而许泽霖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前方的雷达屏幕，那是一片代表着坠落的蓝色深渊。
然后，又移向后方的雷达屏幕，那是一堵象征着毁灭的紫黑高墙。
整个世界仿佛都静止了。
只有飞机的引擎在云层中发出孤独的轰鸣。
下一秒，许泽霖的手，缓缓抬起，覆盖在了飞机的操纵杆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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