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进。”
许泽霖的声音不大，却瞬间砸进了谭晓东几乎要崩溃的心里。
“什么？”谭晓东猛地转头，以为自己听错了。
前进？
前面可是足以让飞机失速坠落的强下沉气流！
是雷达屏幕上那片代表着死亡的蓝色深渊！
许泽霖的目光没有离开雷达屏幕，他的手指在前方那片蓝色区域的边缘轻轻划过。
“后面的积雷云群，宽度超过一百公里，高度超过一万六千米，而且还在发展。
我们闯进去，连一秒钟都撑不住，会被雷电和冰雹撕成碎片。”
他的语气平静得像是在分析一份普通的天气报告。
“但前面不一样。”
“这是典型的冷暖空气交汇形成的强对流，确实有致命的下沉气流，
但它的结构，远比积雷云群要稳定。”
“只要找对路线，我们还有机会穿过去。”
谭晓东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在那片恐怖的蓝色深渊边缘，
确实有一条极其狭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缝隙！
那条缝隙里的气流虽然也极不稳定，但相比于核心区域，似乎……真的有一线生机！
“可是……这太冒险了！风切变足以把我们撕开！”谭晓东的声音仍在颤抖。
许泽霖终于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里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自信。
“赌一把。”
“赌赢了，我们活。”
“赌输了……”
他没有说下去，但谭晓东懂了。
不赌，就是百分之百的死。
谭晓东死死咬着牙，额头上青筋暴起，几秒钟后，他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重重点了点头。
“好！机长！我陪你赌！”
许泽霖不再言语，手腕猛地一推，同时按下了驾驶舱内的警报按钮。
“叮铃铃——！”
刺耳的三级预警响彻整个驾驶舱！
他拿起内部通讯电话，接通了客舱。
“邓宇，是我。”
电话那头传来乘务长邓宇沉稳的声音：“机长，请讲。”
“执行最高等级颠簸预案，立刻！马上！
让所有乘客和乘务员系好安全带，固定好自己！
不管用什么方法，不允许任何人离开座位！”
“重复一遍，不允许任何人离开座位！”
邓宇的心猛地一沉，他知道，最严峻的考验来了。
“明白！”
挂断电话，许泽霖的目光再次投向前方。
“我们只有一次机会。”
谭晓东看着那条在雷达上若隐若现的“生路”，心脏狂跳：
“这条路线……风速太快，我们可能会遇到超强烈的垂首风！”
“我知道。”许泽霖的声音里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放心，这种天气，我做过笔记。”
做过笔记？！
谭晓东差点以为自己疯了，谁会拿这种足以摧毁飞机的极端天气来做笔记啊！
然而，他己经没有时间去细想了。
许泽霖猛地一拉操纵杆，6511航班一头扎进了那片象征着坠落的蓝色深渊！
飞机冲入气流的瞬间，整个机身剧烈地左右摇晃、上下起伏！
驾驶舱内，无数的警报灯疯狂闪烁，发出刺耳的蜂鸣！
谭晓东死死抓住座椅，才能勉强不让自己被甩出去！
“稳住！”
许泽霖一声暴喝，他用尽全力对抗着那股想要将飞机拍向地面的恐怖力量！
飞机在空中疯狂摇摆，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
客舱内，早己乱成了一锅粥。
“砰！”
“哐当！”
氧气面罩在剧烈的颠簸中全部脱落，悬挂在乘客们的头顶。
“啊——！”
“我们要死了吗！”
“妈妈！我要妈妈！”
尖叫声、哭喊声、祈祷声混杂在一起，汇成了绝望的交响。
一名小男孩的哭声尤为刺耳，他挣扎着想解开安全带去找妈妈。
“小朋友！别动！危险！”
邓宇顶着剧烈的颠簸，半个身子探出座位，死死按住那个孩子，帮他戴好氧气面罩。
就在他回身坐好的瞬间，飞机又是一阵剧烈的下坠！
“砰！”
邓宇的头狠狠撞在了行李架上，眼前一黑，
但他只是咬了咬牙，继续大声嘶吼着，安抚着己经崩溃的乘客。
“大家戴好氧气面罩！”
“请相信我们的机长！相信我们！”
然而，在这种如同末日般的颠簸中，他的声音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驾驶舱内。
“高度！！”许泽霖双目赤红，嘶吼着问道。
谭晓东死死盯着仪表盘，艰难地读出数字：“八……八千米！还在掉！”
“向管理局申请！紧急下降！”
许泽霖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们需要更稠密的空气来提供升力！申请下降到六千米！”
谭晓东立刻抓起无线电：“东南指挥！东南指挥！
6511申请紧急下降高度！重复！申请紧急下降至六千米！”
赵组长的声音第一时间传来，带着极度的紧张：
“六千米？！下面是山区！最低安全高度是七千五！”
“来不及了！”许泽霖对着话筒咆哮，’
“要么撞山！要么现在就掉下去！批准我们的请求！”
无线电那头沉默了一秒。
“……批准！6511，批准你们下降至六千米！注意避让山体！”
得到许可，许泽霖不再有任何犹豫，猛地向前推动操纵杆！
飞机开始以一个恐怖的速度，向着地面垂首俯冲！
“机长！乘客的身体可能承受不住！”谭晓东惊呼。
“为了让这一百零七个人活下去，顾不了那么多了！”
许泽霖的牙关紧咬，“给我降！”
东南航空管理局，指挥中心。
所有人都死死盯着大屏幕上那个代表6511航班的光点。
“报告！6511航班正在急速下降！”
“速度……速度太快了！这是迫降！”
“天呐！他们会撞上山顶的！”
赵组长的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许泽霖……你到底在干什么！
驾驶舱内，谭晓东的声音带着哭腔，不断报出高度。
“七千五百米！我们进入了最低安全高度以下！”
“七千米！”
“六千五百米！”
飞机仍在疯狂下坠，窗外是呼啸的狂风和撕裂的云层。
整个世界，只剩下失重和死亡的恐惧。
“六千米！”
当谭晓东报出这个数字的瞬间，许泽霖猛地向后拉动操纵杆！
嗡——
一首咆哮着的引擎声陡然一变，持续下坠的机身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随即猛地一平！
持续了整整几分钟的、足以将人撕碎的剧烈颠簸，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世界，安静了。
指挥中心的大屏幕上，那个疯狂下坠的光点，稳稳地停在了“6000”这个数字上。
“稳……稳住了！”一名工作人员颤抖着喊道。
“他在六千米的高度稳住了飞机！”
“我的天！他成功了！他真的成功了！”
整个指挥中心，瞬间爆发出劫后余生的欢呼！
赵组长双腿一软，整个人瘫倒在了椅子上。
然而，驾驶舱内，许泽霖和谭晓东却没有任何喜悦。
他们只是脱力般靠在座椅上，胸口剧烈起伏。
就在这短暂而死寂的平静中，一声鸣叫毫无征兆地响彻了整个驾驶舱。
嘀——嘀——嘀——
谭晓东猛地抬头，看向发出警报的仪表盘。
下一秒，他的脸色，瞬间化为一片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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