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当日,旸京城锣鼓声喧天。
沈聿亲自带着迎亲队伍,虽没有逾制的奢华,却也是八抬大轿,仪仗周全,给足了排场。
宋卿卿顶着沉重的凤冠,身着繁复的嫁衣,眼前是一片喜庆的红盖头。
她在震耳的鞭炮声和人群议论声中,由嬷嬷搀扶着,步步踏向花轿。
“这林家姑娘真是好福气,竟然能攀上沈大人这位朝廷新贵!”
“你知道什么,这哪里是什么林家姑娘,分明是那位宋姑娘。”
“那位罪臣之女?”
墨香听得一脸气愤。盖头之下,宋卿卿唇角微弯,还真是哪个时代都少不了看客和八卦。
花轿在沈府门前停下,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至轿帘前。
“卿卿。”是沈聿的声音,语气平静无波,称谓却异常地亲昵。
知道沈聿又开始演戏了,宋卿卿乐得配合。
她将手放入他的掌心,微凉的指尖立即收拢,稳稳地将她扶下了花轿。
接下来,她深度体验了一把古代繁琐的婚仪,拦门、撒谷豆、跨马鞍、坐虚帐、拜天地……
所幸整个过程皆有沈聿引领,她只需紧随其后,倒也顺利。
新房之内,红烛高燃,满室都是温暖的红光。
沈家果然如他所言,人口简单。
前来闹洞房的仅仅是他几位官场同僚,气氛比较融洽。大家散去之后,房间里便只剩他们二人。
沈聿挑落红盖头,西目相对,彼此眼中都是一片清明,没有半分新婚应有的旖旎与羞怯。
好一场心照不宣、各取所需的联姻!
“宋姑娘。”沈聿率先开口,打破寂静,“从今日起,你便是沈某的夫人,沈府的女主人。”
“先帮我把这头饰取了吧。”宋卿卿只觉得脖颈酸沉,实在无心其他,“这东西太沉了。”
沈聿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宋姑娘辛苦了。”
他动作不算熟练,却足够耐心,帮她取下头饰,到桌边倒了两杯酒。
将其中一杯酒递给她,“合卺酒。”
“明白,做戏需做全套嘛。”宋卿卿接过,与他手臂相交,仰头饮尽。
酒液入喉口感纯粹、香味浓郁,是好酒。
“宋姑娘...会饮酒?”沈聿留意到她细微的神情变化。
“会一点点。”她坦然承认,随即道,“程公子说得对,我们己经成亲了,再姑娘、大人相称,是太生分了。”
“夫人言之有理。”沈聿从善如流,低头看她,语气中难得带上一丝调侃,“既然是夫妻,自然该亲近些。”
宋卿卿歪头,迎上他的目光,语带戏谑,“那夫君希望我怎么称呼你呢,是阿聿?还是夫君?”
沈聿目光微动,不置可否,“随你。”
此时,墨香领着两名婢女进来送热水,为两人梳洗后又将两个婢女遣走。
墨香守在房门外,昭明守在院门外。
看着沈聿更换寝衣的背影,宋卿卿忽然开口,“今晚,会有人来听墙角吗?”
沈聿转身,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像是看穿她的心思,他低声道,“不会,不过我们既然己经拜堂成亲,就不能分房而睡。”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补充,“夫人安心,你睡床榻,我睡外间的榻上即可。”
“谁放心?”她低声嘟囔,“同处一室,谁长得好看谁吃亏。”
沈聿微扯了下唇角,转身走向外间的卧榻。
新房内霎时安静下来,只剩下红烛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轻响。
宋卿卿躺在床上,床帐为她隔出了一方小天地,也隔开了外间那个名义上的丈夫。
未来一年,她要和这个并不熟悉的合作者同处一室。
踏入沈府,她才算是真正踏入了战场。
第二日一早,天光未亮,宋卿卿就被墨香摇醒。
依照礼制,她今天需要和沈聿一起去拜见沈家长辈。
沈聿独居竹意轩,她跟着他穿过了几重庭院,才到达沈府正堂。
堂内主位端坐着的那位便是族长沈弘,沈聿父母亡故,他便是沈家地位最尊之人。
宋卿卿依礼拜见,奉上早早备好的见面礼。
她能感受到沈弘审视的目光,威严、冷峻,就是没有半点长辈初见新妇应有的慈和。
转身,她又向伯母周氏行礼。
俯身之际,一声极轻却充满刻薄的冷哼传入耳中。
周氏抬了抬手,身后婢女将一匹锦缎交给墨香,算是回了礼。
“阿聿如今深得圣心,以你之处境,他仍力排众议一心求娶,可见对你情深义重。”沈弘声音严肃,不怒自威,“你还年轻,往后家宅之内,要多向你伯母请教,谨守本分,莫要失了体统。”
宋卿卿心下暗叹,新婚第一日就被敲打,这沈聿的夫人着实不好当。
“劳大伯费心。”沈聿适时伸手,稳稳托住她手肘,略使劲将她身体扶首,“卿卿是个明理的人,她自有分寸。”
“如此最好。”沈弘语气略有些不悦,“你姑母今日身体不适,不能出来受礼。稍后你带新妇去她院中拜见,全了礼数。”
是沈家那位年轻守寡,因膝下无子而长居沈府的姑母,沈月华。
据说她整日吃斋念佛,过得与世无争。
“是。”沈聿应下。
接着,一个带着几分谄媚,却难掩精明的男声响起,“恭喜三弟!弟妹往后若有事尽管跟你二嫂说。”
宋卿卿循声望去,是沈聿大伯的嫡次子沈明辉,旁边的是应该是他的夫人刘氏。
刘氏立刻扭着腰身上前,亲热地拉着她的手,“三弟好福气!新娘子模样生跟天仙似的,一看便是有大福气的!”
沈聿并未接她的话,场面一时之间有些尴尬。
宋卿卿立刻反握住刘氏的手,“卿卿刚入府,许多事情都不懂,以后还要劳烦二嫂多多指点。”
一旁始终安静不语的应该是沈明远了,这一屋子人不多,心思却不少。
沈聿显然不想久留,该送的礼送了,带着宋卿卿告辞离去。
“人都见过了,感觉如何?”沈聿带着她,一前一后进了书房。
“见识到了。”宋卿卿点点头,简短概括,“大伯威严,二哥热络,姑母体弱,大哥沉静少言......”
听了她的话,沈聿眼中快速波动了一下,“沈家虽人丁不旺,内里却不比林家简单,往后,你要多注意。”
“明白。”宋卿卿迎上他的目光,“正因如此,我若想在沈家立足,有话语权,还需要夫君的帮助。”
沈聿眉梢微挑,他走到书案后坐下,拿起昭明早己备好的热茶,递给她一杯。
“愿闻其详。”
宋卿卿按下将计划和盘托出的冲动,“你能借我两个人吗?”
“借人?”
“我只带了墨香一人过来。我们都是女子,又不通武艺,行事多有不便。”
他略一颔首,放下茶杯,“是我的疏忽,我院中原来没有女眷,只有昭明他们几个近侍。”
随即,朝着门口叫了昭明进来,“你明日去找个可靠的牙人,选一批丫鬟婆子回来夫人挑选。”
宋卿卿急忙抓着他的手臂,补充道,“再要两个男的。”
见他看着自己,解释道,“万一你得罪了什么人,男子有武功力气大,打架能赢。”
沈聿凝视她片刻,转头吩咐昭明,“让昭月和昭晦以后跟着夫人。”
后来听昭明说,她才知道,昭月、昭晦和昭明一样,都是自幼追随沈聿,武艺高强。
沈聿能把自己的近身侍卫给她,也算是对她不错了。
“多谢夫君。”宋卿卿从善如流。
沈聿的嘴角极轻微地勾了一下,“没有外人在,你不必如此。”
宋卿卿伸手在嘴上拍了下,“叫顺口了。”
沈聿看书,宋卿卿伏在书案上勾勾画画,思考着后面她的计划如何开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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