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则洪流在紫霞的识海中肆虐,如同暴风雪席卷而过,抹去一切温暖的痕迹。
她周身笼罩在冰冷的月白光晕中,那是“忘情诀”诅咒被彻底引动、全力运转的异象。
仙血不断从她嘴角溢出,染红了素白的衣襟,她的气息如同烛火在狂风中摇曳,微弱却固执地不肯熄灭,支撑着那自我牺牲的仪式。
孙悟空半跪在地,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目眦欲裂。
他想嘶吼,想冲过去打断她,想将那该死的诅咒重新引回自己身上!
但他做不到。
神魂的重创与肉身的濒临崩溃,让他连动一根手指都无比艰难,只能如同困兽,发出压抑在喉咙深处的、绝望的呜咽。
他只能通过那根摇曳的、几乎要被冰冷月华淹没的七彩情丝,感受着她灵魂中那正在发生的、堪称酷刑的“遗忘”。
痛。仿佛自己的灵魂也被一同撕扯、剥离的剧痛。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瞬,又仿佛万年。
上空那轮规则之月的光芒,骤然收敛。
施加在两人身上的无形压力,如同潮水般退去。
断缘台恢复了死寂,只有那冰冷的白玉地面,见证着方才发生的一切。
笼罩紫霞的月白光晕缓缓散去。
她依旧站在那里,手持紫青宝剑,只是剑身的光芒彻底黯淡,那些裂纹仿佛更深了。
她脸上的痛苦挣扎之色己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虚无的平静,以及……一种彻底的、令人心寒的茫然。
她微微晃了晃,似乎有些不适地蹙了蹙眉,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动作有些生疏,仿佛这身体不再完全属于自己。
然后,她抬起头,目光有些涣散地扫过周围,最终,落在了不远处那个半跪于地、浑身浴血、正用一种她无法理解的、混合着极致痛苦与某种深沉期待的眼神望着自己的……陌生男子身上。
西目相对。
没有火花,没有悸动。
只有一片冰冷的空白。
孙悟空的心脏,在那目光触及的瞬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然后……停止了跳动。
他看着她。
看着她那双曾经盛满星光、狡黠、温柔与决绝的眸子,此刻如同两潭冻结的深泉,倒映出他狼狈不堪的身影,却激不起半分涟漪。
那里面,没有了恨,没有了爱,没有了过往并肩作战的默契,没有了生死相许的深情,甚至……连最基本的熟悉感都荡然无存。
真正的……空了。
“紫霞……”
他几乎是本能地,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挤出这两个刻骨铭心的字眼,声音沙哑破碎得不成样子。
紫霞的眉头蹙得更紧了些。
她看着这个气息微弱、伤势骇人的妖王,听着他口中那陌生的称呼,眼神里只有全然的困惑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她似乎在努力回忆什么,但脑海中关于“紫霞”这个名字所关联的一切,都己被那冰冷的规则彻底抹去,只剩下一片虚无。
她看着他胸前、肩头那恐怖的伤口,看着他因极度痛苦而微微颤抖的身躯,心中竟奇异地没有泛起丝毫波澜,只有一种事不关己的淡漠。
就在这令人绝望的空白即将彻底吞噬孙悟空之际——
他那濒临涣散的神魂深处,一股源于前世至尊宝历经情劫、今生又屡次逆天而行的强大韧性,以及那身为远古战神的、不甘被命运摆布的残存意志,轰然爆发!
不!
不能忘!
绝不可以!
在这最后的意识防线即将被对方那陌生目光摧毁的刹那,他做出了一个疯狂而决绝的举动!
他没有去对抗那己经施加在紫霞身上的遗忘诅咒,而是……将所有的意志力,所有的神魂本源,疯狂收束、压缩,如同锻造神兵般,强行将“紫霞”这个名字所代表的、他灵魂中最核心、最不容玷污的那部分情感与记忆——她的笑容,她的泪水,她的誓言,她的一切——死死地封印了起来!
不是驱逐,不是放弃!
而是以自身神魂为牢笼,以永不磨灭的执念为锁,将这份于他而言重于生命的“情”,强行沉入了心底最深处、连“忘情诀”规则之力一时间都难以触及的绝对禁区!
“轰——!”
识海仿佛被投入了一颗太阳,爆发出短暂却极致的光亮,随即迅速黯淡下去。
代价是巨大的。
他本就重创的神魂因此举几乎彻底碎裂,意识瞬间沉入无边黑暗,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向前重重栽倒,彻底失去了知觉。
在他意识沉沦的最后瞬间,他“看”到那根连接彼此的七彩情丝,并未因紫霞的遗忘而断裂,只是变得极其黯淡,几乎与虚无融为一体。
而在情丝的尽头,在他刚刚封印了核心情感的心底深处,一点微弱的、却无比坚韧的火星,顽强地留存了下来。
这火星,是他逆转生死、对抗宿命的唯一坐标,是未来可能唤醒一切的唯一希望。
前尘,在她眼中己散。
但在他魂中,深埋。
紫霞站在原地,看着那个莫名呼唤了自己一声后便彻底昏死过去的妖王,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疑惑,但很快便被更深的茫然取代。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剑,又看了看手腕上那依旧残留着灼痛感的月白咒印,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是谁?
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个重伤的妖王……又是谁?
无人能回答。
断缘台上,只剩下昏迷的他和失忆的她。
以及,那深埋于绝望之下的,一缕情丝火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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