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凄厉的惨叫还在耳边回荡，血腥味混杂着恐惧，如同实质般充斥在狭小的卧室里。季烟脸色惨白如纸，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才勉强维持住一丝摇摇欲坠的清醒。
牧羊人就站在她面前，如同掌控生死的判官，手腕上那块表秒针走动的声音，在这死寂的、只有林薇压抑呜咽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滴答，滴答，像敲击在心脏上的丧钟。
一分钟。只有六十秒。
合作，出卖容怀瑾，成为“蜂巢”的爪牙，或许能暂时苟活，但从此将彻底坠入深渊，万劫不复。不合作，林薇就是血淋淋的下场，而她自己，下一秒就可能变成地毯上另一具逐渐冰冷的尸体。
冷汗沿着季烟的脊柱滑下，冰寒刺骨。她看着地上蜷缩颤抖、鲜血不断从指缝渗出的林薇，看着牧羊人那双毫无人类情感的、如同深海般的眼睛，看着周延那副冰冷沉默、如同机器人般的侧影。
大脑在极致的压力下疯狂运转，几乎要冒出烟来。硬抗是死路一条。虚与委蛇？在牧羊人这种老狐狸和周延这个内鬼面前，能瞒多久？
时间一秒一秒流逝。牧羊人的眼神依旧平静，但那平静之下，是毫无转圜余地的冷酷。
西十秒。
三十秒。
季烟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肺部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她不能死在这里！绝对不能！
就在牧羊人似乎微微抬起手腕，准备宣布时间到的前一刻，季烟猛地抬起头，声音因为极度的紧绷而嘶哑变形：
“我合作！”
这两个字仿佛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话音落下的瞬间，她几乎虚脱。
牧羊人抬腕的动作顿住了。他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任何意外，也没有丝毫喜悦，只有一种“果然如此”的、冰冷的了然。周延站在他身后，依旧面无表情，仿佛季烟的选择与他毫无关系。
“聪明的决定。”牧羊人淡淡评价，语气听不出褒贬。
地上，林薇的呜咽声似乎停滞了一瞬，她艰难地抬起头，看向季烟的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丝被背叛的痛苦。
季烟避开了她的目光，心脏像被针扎一样刺痛。但她别无选择。
“不过，”牧羊人话锋一转，眼神锐利如刀，紧紧锁住季烟，“空口无凭。我需要看到你的‘诚意’。”
他对着押送林薇进来的那个黑衣人微微偏头示意。黑衣人立刻粗暴地将的林薇从地上拖了起来，不顾她腿上的枪伤和痛苦的呻吟，像拖一件垃圾般朝着门外拖去。
“你们要带她去哪儿？！”季烟忍不住急声问道。
牧羊人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季烟，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加深了些许：“这取决于你接下来的表现。在你证明自己的价值之前，林秘书会暂时待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安全的地方？季烟的心沉入谷底。那分明就是人质，是悬在她头顶，督促她尽快拿出“诚意”的鞭子！
林薇被拖出了房间，门再次关上，隔绝了她微弱的哀鸣。地毯上只留下一滩刺目的鲜红，无声地诉说着刚才的残酷。
牧羊人走到季烟面前，距离近得她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混合着冷冽与危险的气息。
“现在，”他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告诉我，容怀瑾在瑞士银行UBS的匿名账户，除了明面上那两个，第三个备用账户的开户名和密钥是什么？”
季烟的瞳孔猛地一缩！
容怀瑾在UBS的匿名账户！这是连周延都未必完全清楚的、容怀瑾用于转移部分隐秘资金的渠道！牧羊人竟然知道！而且首接问出了最关键、最核心的第三个备用账户！
他是在测试她！测试她是否真的掌握着容怀瑾的底牌，测试她“合作”的诚意！
冷汗瞬间浸湿了季烟的后背。她确实知道这个账户的存在，那是很久以前一次极其偶然的机会，她帮容怀瑾处理一份加密文件时，无意中瞥见的几个字符片段，后来凭借记忆和逻辑拼凑出了大概。但她从未验证过，也无法完全确定！
说，还是不说？
如果说错了，或者根本不知道，那么刚才的“合作”宣言立刻会被拆穿，她和林薇都会立刻没命！
如果说对了……那就等于亲手将容怀瑾的一条命脉，交到了“蜂巢”手中！
没有时间犹豫了！牧羊人那审视的、带着杀意的目光，像两把刀子架在她的脖子上！
季烟闭上眼，大脑中飞快地闪过那些零碎的记忆片段，那个由容怀瑾惯用密码衍生出的、看似随机实则隐含规律的字符串……
她猛地睁开眼，迎上牧羊人等待的目光，用一种近乎破罐破摔的、带着豁出去般的语气，报出了一串混合着字母和数字的代码，以及一个极其拗口的、像是随意拼凑的德文假名。
“开户名是‘Kael Schmidt’。密钥是‘V47N9P2R-QW3E1T8Y’。”
她报出的瞬间，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她在赌！赌她的记忆没有错，赌容怀瑾没有更换这个账户！
牧羊人听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没有立刻去核实（显然他也不会当着她的面核实），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眼神深邃得让人发毛。
几秒钟后，他才缓缓开口：“很好。”
仅仅两个字，季烟却感觉像是等待了一个世纪。她赌对了吗？
牧羊人没有再追问账户的事情，而是转向了周延：“给她处理一下伤口，换身干净衣服。两个小时后，带她到指挥室。”
周延躬身应道：“是。”
牧羊人不再看季烟，转身，迈着沉稳无声的步伐，离开了卧室。
门再次合拢。
房间里只剩下季烟和周延，以及地上那滩尚未干涸的、刺目的血迹。
季烟腿一软，几乎瘫坐在地，全靠扶着墙壁才勉强站稳。刚才那短短几分钟的交锋，耗尽了她的所有心力。
周延走到她面前，依旧是那副公事公办的样子，递过来一个简易医疗包和一套干净的衣物。
“季总监，请。”他的语气，听不出任何刚刚经历过胁迫与背叛的波澜。
季烟看着他，这个隐藏至深、冷血无情的“工蜂”，心底涌起一股巨大的荒谬和寒意。她接过东西，声音沙哑：
“林薇……她会被怎么样？”
周延的眼神没有任何变化：“在您证明足够的价值之前，她会活着。”
活着……生不如死地活着吗？
季烟不再问，她知道问不出任何结果。她默默地开始处理自己手臂上因为刚才紧张而再次裂开、渗出血迹的伤口，动作机械而麻木。
两个小时后……指挥室……
她知道，交出那个账户，只是开始。牧羊人和“蜂巢”会像榨汁机一样，一点一点，榨干她脑子里所有关于容怀瑾和容氏的秘密。
而她，为了活下去，为了也许还能救出林薇，不得不一步步，走向那个她曾经誓死效忠的男人的对立面，走向更深的黑暗。
她换上周延给的衣服，面料柔软，却让她感觉像是穿上了囚服。
时间到了。周延准时出现，示意她跟上。
季烟深吸一口气，跟着他，走出了这个充满了血腥和绝望气息的卧室，走向那个名为“指挥室”、实则为下一个审判场的地方。
脚步沉重，如同走向断头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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