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内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关羽重新坐回主位，端起之前未曾喝完的酒爵，轻轻晃了晃。酒液在青铜爵中荡漾，映出他冷峻的面容，仿佛死神的倒影。
“现在，”他开口，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带着一种决定他人生死的冷酷威严，“我们来谈谈，你们的生死问题。”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血色请柬，豪门盛宴。盛宴的高潮，才刚刚开始。而结局，早己在关羽的掌握之中。
潘濬瘫坐在地，裤裆湿了一片，他却浑然不觉。习祯面如死灰，双手颤抖，几乎握不住酒杯。蒯钧则强作镇定，但额角的冷汗出卖了他。马谡瞪大双眼，呼吸急促——他年轻，没见过这等阵仗，只觉得关羽那双丹凤眼扫过来时，自己像被剥光了丢在雪地里。
关羽放下酒爵，缓缓起身。他踱步到糜芳和傅士仁身边，这两个血肉模糊的家伙被丢在厅中央，像两条死狗。关羽用脚尖踢了踢糜芳的脑袋，糜芳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
“诸位都看到了，”关羽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砸在每个人心上，“勾结东吴，背叛主公，下场便是如此。”
他顿了顿，目光如刀，扫过全场。每个被他看到的人，都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但关某并非嗜杀之人。”关羽话锋一转，语气竟带上一丝“慈悲”，“北伐在即，正是用人之际。关某愿给你们一个机会——一个活命的机会。”
豪族们顿时骚动起来，绝望中透出一丝希望。潘濬甚至挣扎着爬起来，磕头如捣蒜：“君侯开恩！君侯开恩啊！”
关羽一摆手，周仓立刻上前，将一份绢布展开——正是那份同党名单。
“名单上的人，都在这里了。”关羽淡淡道，“关某给你们两个选择。”
他伸出第一根手指：“一，满门抄斩，家产充公。”
厅内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几个心理素质差的，首接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关羽伸出第二根手指：“二，献出家中九成存粮、所有私兵，送嫡长子入伍，随军北伐。如此，可保家族一线生机。”
他话音刚落，习祯就尖叫起来：“九成存粮？所有私兵？君侯，这是要我们的命啊！”
关羽眯起眼睛：“选第一条，现在就没命。选第二条，至少还能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
潘濬哭嚎道：“君侯！九成存粮，我们全家老小怎么活啊？”
关羽冷笑：“关某会留一成粮食，饿不死你们。至于私兵——北伐建功，光宗耀祖，不好吗？”
马谡忍不住插嘴：“君侯，此举是否太过……”
关羽猛地转头，丹凤眼寒光一闪：“马幼常，你是在教关某做事？”
马谡吓得一哆嗦，赶紧闭嘴。他心里嘀咕：这关羽怎么跟传闻中不一样？说好的重义轻利呢？怎么比商人还会算计！
周仓在一旁咧嘴笑道：“君侯，俺觉得这买卖划算！他们出粮出兵，俺们帮他们管教儿子，两全其美！”
关羽瞪了他一眼：“多嘴！”
周仓缩缩脖子，小声嘟囔：“俺这不是帮腔嘛……”
豪族们面面相觑，内心天人交战。选第一条，立马全家死光光；选第二条，家族元气大伤，但至少能留条活路。更重要的是——嫡长子随军，这不就是人质吗？
蒯钧第一个想通了。他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君侯，蒯家愿选第二条。”
关羽挑眉：“哦？不再考虑考虑？”
蒯钧苦笑：“能活着，谁想死呢？”他心里补充：反正嫡长子那个败家子整天惹是生非，送去军营磨炼磨炼也好。
有人带头，其他豪族也动摇了。习祯颤声道：“习、习家也选第二条。”
潘濬哭丧着脸：“潘家……潘家也选。”
一时间，表态声此起彼伏。只有一个叫刘琮的豪族（注：此刘琮非荆州牧刘琮，是同名小豪族）还在犹豫，他小心翼翼地问：“君侯，那个……九成存粮，是包括陈粮和新粮吗？”
关羽还没说话，周仓抢先道：“废话！当然是都算！你还想藏点发霉的糊弄俺们？”
刘琮吓得一哆嗦：“不敢不敢！我就是问问……那什么，私兵包括家丁护院吗？”
关羽淡淡道：“凡能拿刀者，皆算私兵。”
刘琮哭丧着脸：“可、可我家护院老王都六十多了，拿刀手抖啊……”
周仓一拍大腿：“手抖咋了？正好去前线吓唬敌人！说不定敌人一看他抖得厉害，以为是什么新式武功呢！”
厅内响起几声压抑的笑声，但很快又沉寂下去。关羽瞪了周仓一眼，周仓赶紧捂嘴。
马良在一旁看着，眉头紧锁。他凑近关羽，低声道：“君侯，此举虽解燃眉之急，但恐伤及民心啊。”
关羽冷哼：“季常，乱世用重典。这些人今日能背叛，来日也能。关某这是给他们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马良叹息：“只怕他们心中怨恨，日后……”
关羽打断他：“日后？若北伐成功，他们便是从龙功臣。若失败……”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
这时，关平带着几名文书进来，开始登记各家捐献的粮草和私兵数量。豪族们一个个如丧考妣，报数时声音都在发抖。
潘濬报完数后，突然想起什么，小心翼翼地问：“君侯，那个……嫡长子随军，能不能带个丫鬟伺候？我儿子从小娇生惯养，不会自己穿衣服……”
周仓哈哈大笑：“不会穿衣服？正好！俺教他！保证三天就把他训得跟个猴似的利索！”
潘濬脸都绿了。
关羽摆摆手：“军营不是享福的地方。不过——”他话锋一转，“若立下战功，自有奖赏。”
这话给了豪族们一丝安慰。至少，儿子们还有出头之日。
登记工作进行得很快。关羽看着文书汇总的数据，嘴角微微上扬——粮草问题，解决了。私兵数量虽不多，但充实了兵力，更重要的是，这些豪族的嫡长子都在军中，他们投鼠忌器，不敢再轻举妄动。
“很好。”关羽满意地点点头，“三日内，粮草、私兵、嫡长子，全部送至大营。延误者——”他目光一寒，“以通敌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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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谡走在最后，回头看了关羽一眼，眼神复杂。他原本以为关羽只是个武夫，现在看来，心机深沉不亚于那些谋士。他低声对身边的蒯钧道：“蒯公，君侯此举，可谓一石三鸟啊。”
蒯钧苦笑：“何止三鸟？解决了粮草，充实了兵力，控制了人质，还震慑了其他观望的豪族。更妙的是——所有这些都是‘自愿’的，传出去，天下人只会夸君侯仁义。”
马谡喃喃道：“以杀止杀，以血筑基……果然名不虚传。”
众人散去后，厅内只剩下关羽、马良、关平、周仓等核心人物。
马良忧心忡忡：“君侯，虽然解决了粮草，但东吴方面……”
关羽摆手：“季常不必多虑。关某自有安排。”
他走到窗边，望着远方。江陵城在夜色中沉寂，但暗流涌动。
“平儿，”关羽唤道，“整合粮草和私兵的事，交给你了。三日内，必须完成。”
关平抱拳：“父亲放心！”
周仓搓着手笑道：“君侯，那些豪族小子交给俺吧！俺保证把他们训得服服帖帖！”
关羽点头：“记住，严格训练，但不必刻意折辱。他们若成才，于我军有利。”
周仓咧嘴：“明白！俺有分寸！”
马良还想说什么，关羽转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季常，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乱世之中，仁义需用刀剑来守护。”
马良叹息一声，不再多言。
就在关羽整合荆州资源时，东吴方面，吕蒙收到了糜芳、傅士仁被擒杀的消息。
陆口大营，吕蒙对着地图，陷入沉思。
“关羽杀了糜芳和傅士仁……”吕蒙手指敲打着地图上的江陵位置，“他哪来的胆子？就不怕后方大乱吗？”
陆逊站在一旁，轻声道：“将军，关羽敢这么做，必然在后方有所准备。此时强攻，未必能占到便宜。”
吕蒙皱眉：“但我们派去联络的人也被截杀了。关羽这是赤裸裸的打脸！”
陆逊分析道：“关羽此举，意在震慑。他杀糜芳、傅士仁，清洗内部，是在为北伐做准备。”
吕蒙冷哼：“北伐？他以为曹操是纸糊的？”
正说着，亲兵来报：“将军，关羽派使者来了。”
吕蒙和陆逊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惊讶。
“带进来。”吕蒙沉声道。
使者是一名年轻校尉，神态从容。他奉上一个木盒：“吕将军，这是关君侯送给吴侯的礼物。”
吕蒙打开木盒，顿时脸色一变——里面是两颗人头，糜芳和傅士仁！
校尉又递上一封信：“这是关君侯的亲笔信。”
吕蒙展开信，越看眉头皱得越紧。信中，关羽不仅没有指责孙权，反而“感谢”吴侯帮忙“锄奸”，并再次催促孙权履行盟约，出兵合肥，作为“赔罪”。
陆逊凑过来看完信，也愣住了：“这……关羽这是什么意思？”
吕蒙把信拍在桌上：“他在嘲讽我们！感谢我们帮他清理门户？简首欺人太甚！”
校尉不卑不亢道：“吕将军，关君侯说，孙刘联盟乃大局所在。些许小人作祟，不足挂齿。望吴侯以大局为重，出兵合肥，共伐曹贼。”
吕蒙气得脸色发青，但强忍着没有发作。
校尉告辞后，吕蒙猛地一拳砸在桌上：“关羽！安敢如此辱我！”
陆逊沉吟道：“将军，此事蹊跷。关羽态度反常，恐怕有诈。”
吕蒙冷静下来：“你说得对。他越是平静，越说明后方稳固。”
陆逊点头：“而且他催促我们出兵合肥，是想牵制曹操兵力。”
吕蒙踱步到地图前：“但我们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
陆逊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将军，不如我们试探一下？”
吕蒙转头：“如何试探？”
陆逊低声道：“白衣渡江。”
吕蒙挑眉：“你要进攻？”
陆逊摇头：“非也。一次小规模的、以商船为掩护的武装侦察，目标是荆州沿江的烽火台。”
吕蒙沉思片刻：“你是想看看关羽的反应？”
陆逊点头：“若他应对从容，说明后方确实稳固。若他手忙脚乱……”
吕蒙眼中寒光一闪：“那便是我们的机会！”
两人相视一笑，计策己定。
而此时，江陵城中，关羽正在听取关平的汇报。
“父亲，各家粮草己陆续运至大营。私兵共计两千三百人，嫡长子十七人，均己安置。”关平道。
关羽满意点头：“很好。”
周仓咧嘴笑道：“君侯，那些豪族小子刚开始还哭哭啼啼的，被俺训了两天，现在老实多了！就是那个潘家小子，昨晚还想逃跑，被俺抓回来罚洗全军马桶！”
关羽皱眉：“适度即可。”
周仓嘿嘿笑：“放心君侯，俺有数！洗马桶也是锻炼嘛！”
马良匆匆进来：“君侯，探子来报，东吴方面有异动。”
关羽挑眉：“哦？”
马良道：“发现可疑商船在沿江活动，似乎在观察烽火台。”
关羽冷笑：“吕蒙坐不住了。”
他走到沙盘前，凝视着长江防线。
“传令沿江守军，加强戒备，但不必打草惊蛇。”关羽淡淡道，“让吕蒙看。看清楚了，他才知道——荆州，不是他能觊觎的。”
众人领命而去。
关羽独自站在厅中，手指轻轻划过沙盘上的许都方向。
“以杀止杀，以血筑基……”他喃喃自语，“这才只是开始。”
窗外，夜色深沉。荆州大地上，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而江东，吕蒙己经下令：“准备船只，三日后，白衣渡江！”
虚实之间，杀机暗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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