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道荣叉着腰站在仓库门口，看着士兵们把一捆捆蜀锦搬出来晾在空地上。阳光照在那些精致的花纹上，晃得他眼睛疼。
“奶奶的，这玩意儿比娘们的裙子还花哨。”他抠了抠鼻子，弹掉手指上的污垢，“刘备那大耳朵，搞这些花里胡哨的想干啥？”
刘贤小跑着过来，手里捧着个账簿：“将军，清点完了。蜀锦两百匹，金银器皿五十箱，玉器三十件，还有不少叫不上名的古董。”
邢道荣一把抓过账簿，翻了两页就扔回去：“老子不认字你又不是不知道！首接说，值多少钱？”
刘贤咽了口唾沫，伸出五根手指：“至少值五千金。”
“啥？”邢道荣差点蹦起来，“五千金？够老子养三年兵了！”
他围着那堆奢侈品转圈，越看越纳闷。这些玩意儿既不能吃又不能穿，刘备费这么大劲运来港口，肯定有猫腻。
“听风营的人呢？”邢道荣突然停下脚步，“叫他们头儿来见我！”
不到一炷香功夫，一个精瘦的汉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邢道荣身后。这人叫陈七，是听风营的统领，以前是个江湖游侠，被邢道荣收编后专门负责情报工作。
“将军。”陈七躬身行礼。
邢道荣把他拉到一边，压低声音：“交给你个要紧事。查清楚这批货从哪儿来，要送到哪儿去。”
陈七目光一闪：“属下己经查到些线索。”
“哦？”邢道荣挑眉，“这么快？”
“昨夜审问俘虏时，有个火头军说漏了嘴。”陈七从怀里掏出一块布片，“这是在装蜀锦的木箱夹层里找到的。”
邢道荣接过布片，上面用墨笔画着些奇怪的符号。
“这是啥？鬼画符？”
“是商队的暗号。”陈七解释，“属下认得这种记号，是长沙郡商帮常用的。”
邢道荣眼睛一亮：“长沙？韩玄那老小子地盘？”
“正是。”陈七点头，“而且据那火头军说，这批货原本要在三天后启运，目的地就是长沙。”
邢道荣摸着下巴上的胡茬，若有所思。
刘贤凑过来插嘴：“将军，韩玄不是己经归顺刘备了吗？刘备还送他这么贵重的礼干啥？”
“你傻啊？”邢道荣拍了下刘贤的后脑勺，“正因为归顺了才要送礼！但送这么重的礼，说明这里面有鬼！”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韩玄那个老狐狸，表面上对刘备恭恭敬敬，背地里肯定没安好心。这批奢侈品，八成是刘备用来安抚或者收买他的。
“陈七，你带人继续查。”邢道荣下令，“特别是要查清楚，韩玄和刘备手下那些将领的关系。”
“属下明白。”陈七行礼后悄然退下。
邢道荣转身对刘贤说：“走，去看看港口防务修得怎么样了。”
两人沿着新修的围墙巡视。士兵们正在加固工事，搬运滚木礌石。见到邢道荣，都停下手中的活计行礼。
“继续干活！别偷懒！”邢道荣吼了一嗓子，随即压低声音对刘贤说，“老子总觉得，诸葛亮那老小子不会善罢甘休。”
刘贤点头：“霍峻逃走时放话，说诸葛亮必报此仇。”
“所以得抓紧时间。”邢道荣眯起眼睛，“必须在诸葛亮反应过来之前，把这趟水搅浑。”
正说着，远处江面上传来号角声。几艘江东战船缓缓驶过，船头的“吴”字旗迎风飘扬。
邢道荣啐了一口：“周瑜那老狐狸，派船来监视咱们了。”
刘贤担忧地说：“将军，咱们刚得罪了刘备，可不能再得罪江东啊。”
“怕个球！”邢道荣满不在乎，“鲁肃那家伙精着呢，知道现在跟咱们翻脸没好处。再说了...”
他忽然住口，眼睛盯着江面。一艘小艇正从江东战船旁驶离，朝着港口而来。
“那是什么船？”邢道荣皱眉。
不一会儿，小艇靠岸，一个文士打扮的人跳下船，快步走来。
“在下江东鲁肃帐下幕僚，奉鲁大人之命，特来拜会邢将军。”文士躬身行礼，递上一封信函。
邢道荣接过信，顺手递给刘贤：“念！”
刘贤展开信纸，朗声读道：“邢将军台鉴：欣闻将军旗开得胜，夺取临烝，肃在此恭贺。前番所约盐铁之事，己备妥半数，不日即可送达。另，闻将军缴获蜀锦珍玩若干，想必将军雅量，必不吝赐教其中奥妙。肃再拜。”
邢道荣听完，咧嘴笑了：“这鲁肃，消息挺灵通啊！刚缴获的东西他就知道了。”
他转向那文士：“回去告诉鲁大人，多谢他的盐铁。至于那些蜀锦嘛...老子正在查来历，查清楚了再跟他细说。”
文士躬身应诺，却又补充道：“鲁大人让在下提醒将军，诸葛亮用兵如神，报复必至，望将军早作准备。”
邢道荣冷哼一声：“老子知道！用不着他操心！”
打发走江东使者后，邢道荣脸色沉了下来。
“刘贤，你看出来没有？鲁肃这是在试探咱们。”
刘贤茫然：“试探什么？”
“试探咱们查没查出那批货的来历！”邢道荣压低声音，“我怀疑，江东可能早就知道这批货是送给韩玄的。”
“啊？那他们为何不早说？”
邢道荣眼睛一瞪：“你傻啊？要是咱们不知道，他们就能看热闹；要是咱们知道了，他们就想掺和一脚。周瑜那老狐狸，巴不得咱们和刘备打得越凶越好！”
正说着，陈七急匆匆赶来，脸色凝重。
“将军，有重大发现。”
三人走进临时搭建的军帐，陈七才开口：“属下查清了，这批货是诸葛亮亲自安排的，要通过一个叫‘张氏商行’的铺子转交给韩玄。”
邢道荣皱眉：“张氏商行？什么来头？”
“是荆襄一带最大的商号，表面上做正经生意，暗地里帮刘备联络各方势力。”陈七继续说道，“更重要的是，属下买通了商行的一个伙计，得知韩玄最近和刘备部将黄忠、魏延矛盾很深。”
“哦？”邢道荣来了兴趣，“详细说说！”
陈七压低声音：“那伙计说，上个月韩玄寿宴，黄忠和魏延不仅迟到，还在宴会上当面顶撞韩玄，说他不通军事，贻误战机。韩玄当场摔了酒杯。”
刘贤插嘴：“这有什么？武将顶撞文官，不是很常见吗？”
“不一样。”陈七摇头，“据那伙计说，黄忠和魏延是受了诸葛亮的密令，故意给韩玄难堪。目的是要韩玄乖乖交出兵权。”
邢道荣猛地一拍大腿：“这就对上了！”
他在帐内来回踱步，越想越兴奋。
韩玄那个老东西，最是心胸狭窄、疑神疑鬼。黄忠和魏延这么一闹，他肯定怀恨在心。刘备这时候送厚礼，明摆着是要安抚他。
但问题是...韩玄会信吗？
邢道荣突然停下脚步，眼睛放光：“老子有主意了！”
刘贤和陈七都看向他。
“既然韩玄和刘备己经生了嫌隙，咱们何不火上浇油？”邢道荣咧嘴一笑，“派人去长沙，给韩玄送份‘大礼’！”
刘贤疑惑：“送礼？送什么礼？”
“就从缴获的那些蜀锦里挑几匹好的，再加上些金银器皿。”邢道荣越说越起劲，“不过嘛...这礼要怎么送，可得好好琢磨。”
陈七会意：“将军的意思是...要离间韩玄和刘备的关系？”
“没错！”邢道荣得意地搓着手，“让使者告诉韩玄，就说刘备己经察觉他有二心，送这些礼物只是为了稳住他。实际上，黄忠和魏延才是刘备真正信赖的人。”
刘贤担心地说：“韩玄会信吗？”
“由不得他不信！”邢道荣指着帐外那堆奢侈品，“这些礼物就是最好的证据！要是刘备真心待他，何必送这么贵重的礼？分明是做贼心虚！”
陈七沉吟道：“此计甚妙。但派谁去合适？必须要能言善辩之人。”
邢道荣摸着下巴想了想：“城里那个叫王朗的老学究怎么样？听说他以前在州府当过差，能说会道。”
刘贤连忙摆手：“将军不可！那王朗是个书呆子，见了韩玄怕是话都说不利索。”
“那你说派谁去？”
刘贤眼珠一转：“属下推荐一人——郡衙主簿李恢。此人口才极佳，而且对荆南局势了如指掌。”
邢道荣想了想，点头同意：“就他了！你去把他叫来。”
不一会儿，一个三十多岁的文士快步进帐。此人面容清瘦，目光炯炯，行礼时姿态从容。
“属下李恢，参见将军。”
邢道荣打量着他，首接问道：“要是派你去见韩玄，你敢不敢？”
李恢面色不变：“将军有令，万死不辞。”
“好！”邢道荣满意地点头，“交给你个重要任务...”
他把计划详细说了一遍，特别强调要如何暗示韩玄，刘备己经对他起疑。
李恢听完，微微皱眉：“将军此计甚妙，但有一处风险。”
“什么风险？”
“若是韩玄不信，反而将使者扣下，向刘备表忠心，该如何是好？”
邢道荣哈哈大笑：“你放心，韩玄那老小子我了解！他生性多疑，宁可错杀一千，不会放过一个。只要你演技够好，他一定会信！”
他拍拍李恢的肩膀：“再说了，要是他真把你扣下，老子带兵去救你！”
李恢这才展颜一笑：“有将军这句话，属下放心了。”
接下来两天，邢道荣忙着三件事：加固港口防务、清点战利品、准备给韩玄的“礼物”。
他特意从缴获的蜀锦中挑选了十匹最精美的，又配上一套金银酒具，装在特制的木箱里。每个箱子上都贴上封条，写着“汉中王赐长沙太守韩公”。
“将军，为何要写汉中王？”刘贤不解。
邢道荣得意地笑：“这样才能以假乱真啊！让韩玄以为，这真是刘备送给他的礼物。”
一切准备就绪后，李恢带着五个随从，乘着一艘小船悄悄出发了。临行前，邢道荣特意到码头送行。
“记住老子教你的话！”邢道荣叮嘱道，“就说你在临烝港截获这批货物时，发现了刘备给黄忠的密信，信上说要对韩玄严加防范。”
李恢点头：“属下明白。还要暗示韩玄，黄忠和魏延随时可能接管长沙兵权。”
“对！就这么说！”邢道荣拍拍他的肩，“等你回来，老子升你做郡丞！”
望着小船消失在江面上，邢道荣心情复杂。这步棋很险，但值得一试。要是成功了，就能在刘备的后院点一把火，让他焦头烂额。
回到军帐，陈七己经在等候。
“将军，刚收到零陵来的消息。”陈七递上一封密信，“诸葛亮果然有动作了。”
邢道荣展开信纸——虽然他不太认字，但关键信息还是看得懂的。
“妈的，诸葛亮在调兵！”他骂了一句，“看来霍峻逃回去报信了。”
刘贤担忧地说：“将军，咱们兵力不足，要是诸葛亮大军来攻，恐怕守不住啊。”
邢道荣却不慌不忙：“怕什么？韩玄那边要是一乱，诸葛亮就得先解决家务事，哪还顾得上咱们？”
他走到地图前，指着长沙的位置：“只要李恢得手，韩玄肯定不敢轻举妄动。到时候诸葛亮要对付的就不是咱们，而是长沙这个隐患了。”
陈七补充道：“属下还收到风声，说诸葛亮己经派使者前往各郡，要求共同发兵讨伐零陵。”
邢道荣冷哼一声：“那就看谁动作快了！要是老子的使者先到长沙，诸葛亮的计划就得泡汤！”
接下来的两天，邢道荣度日如年。他既要防备刘备军的反扑，又要担心李恢的安危，整个人像热锅上的蚂蚁。
港口防务己经初步完善，新招募的士兵也在加紧训练。江东承诺的盐铁运来了一半，暂时缓解了零陵的物资短缺。
但邢道荣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第三天黄昏，一匹快马冲进港口。骑手是听风营的探子，浑身尘土，显然赶了很远的路。
“将军！长沙急报！”探子滚鞍下马，气喘吁吁地递上一封密信。
邢道荣一把抓过信纸，迫不及待地展开。
信是李恢写的，字迹潦草，显然是在匆忙中写成。上面说，他己经见到韩玄，礼物也送到了。韩玄起初不信，但看到那些珍贵的蜀锦和金银器皿后，态度明显动摇。
更重要的是，李恢在信中提到一个关键信息：就在他会见韩玄的同时，诸葛亮的使者也到了长沙，要求韩玄出兵配合刘备军夹击零陵。
“好家伙！果然让老子猜着了！”邢道荣兴奋地一拍桌子，“诸葛亮真要联合韩玄打咱们！”
刘贤凑过来看信，担心地说：“将军，那韩玄会听谁的呢？”
邢道荣咧嘴一笑：“你等着瞧！以韩玄那多疑的性子，诸葛亮的使者这个时候到，反而会让他更加怀疑！”
他吩咐探子：“再去打探！一有消息立即回报！”
探子领命而去后，邢道荣在帐内来回踱步，心情既紧张又兴奋。
这把火己经点着了，就看能烧多旺。
要是韩玄真的中计，拒绝出兵，甚至反过来对付黄忠和魏延，那荆南的局势就要大乱了。
到那时，他邢道荣就能浑水摸鱼，说不定还能捞到更多好处。
“刘贤，传令下去，全军戒备，但按兵不动。”邢道荣下令，“老子要看看，这场戏怎么收场！”
夜幕降临，湘江上雾气弥漫。邢道荣站在港口最高处，望着长沙方向，仿佛能看见韩玄在府中踱步，举棋不定的模样。
他摸了摸怀里那撮盐，笑了。
这乱世，就是要敢赌敢拼。赢了，吃肉喝酒；输了，大不了一死。
但这一次，他感觉自己能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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