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透，院外的鸡刚打第一声鸣，周大川一家的房门就被“砰砰”砸响。
杜招娣的嗓门穿透晨雾，尖利得像刮锅的铁铲：“周大川！你死哪去了？灶房的柴都烧完了，你还躲懒在屋里！今天要是误了吃饭的时辰，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周大川猛地从炕上坐起，连鞋都没顾上穿好，就抄起墙角的柴刀往后山跑。
林月娘红着眼眶，摸黑给三个孩子掖好薄被，转身去灶房烧火——本该是大伯娘杜雨梅轮值的灶活，杜招娣一句“你多干点活怎么了”，就硬生生推给了她。
等周大川扛着半捆湿柴回来，早饭早己经摆上了桌。桌上的粗瓷碗分了三六九等：爷爷周老头和杜招娣面前是稠得能插住筷子的小米粥，卧着金黄的荷包蛋；
大伯一家捧着白面馒头，就着腌肉；
唯独周大川一家的碗里，是能照见人影的稀粥，配着发黑的咸菜。
周小乐伸手想去够桌上的馒头，却被杜雨梅一把打开手背，疼得他眼泪首流。
“小贱种，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杜雨梅撇着嘴，把剩下的馒头都塞进小宝怀里，“我家小宝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些得给他补身体。”
杜招娣瞥了眼周小音手里的稀粥，阴阳怪气地说：“二丫啊，不是奶说你，女孩子家别总想着吃好的，多干点活才是正经事，今天要是不打两捆猪草回来，晚上就别吃饭了。”
周小音攥紧了手里的碗，指尖泛白。她看着父亲埋头喝着稀粥，喉结滚动却不敢多说一句话；看着母亲偷偷把自己碗里仅有的几粒米拨给小乐，眼眶红得像要滴血。可不等她开口，爷爷周老头突然放下筷子，慢悠悠地说：
“都是一家人，别吵吵。大川啊，下午你去镇上卖猎物顺便把你三弟的棉衣送过去，他在镇上做读书辛苦了，可不能冻着。”
周大川一愣，那棉衣是林月娘熬了三个通宵，用自己陪嫁的旧棉絮改的，本是想给小乐过冬穿的。
他刚想推辞，就见爷爷眼神沉了沉：“怎么？你三弟不是你家人？一点兄弟之情都没有，传出去别人还得说我们周家不和睦。”
一句话堵得周大川哑口无言。他知道，爷爷这话是故意说给外人听的——院墙外就住着邻居，这话里的“和睦”，不过是给他们一家套上的枷锁。
傍晚，周小音去雪地里打完最后一筐猪草，手指被冻得通红。
她刚想坐下歇会儿，就见杜招娣领着小宝闯进来，指着地上的破篮子说：“二丫，赶紧去烧火做饭，小宝饿了，一天天家知道躲懒。
林小音撂下筐子瞪了杜招娣一眼：“要做你自己做，说你儿子饿了，又不是我儿子饿了”
“反了你了！”杜招娣叉着腰骂，“一个赔钱货还敢不听话？今天我就替你奶好好教训你！”她拿起扫帚就要打林小音，林月娘连忙扑过来护住周小音，后背结结实实地挨了两下。
周大川从外面回来，刚好撞见这一幕。他看着妻子背上的红印，看着女儿额角的伤口，胸腔里的憋屈像要炸开。
可他张了张嘴，最终只化作一声无力的叹息——他知道，只要他敢反驳，自己爹就会出来说“为了家族脸面”，大伯就会帮着杜招娣，最后受委屈的，还是他的妻儿。
夜里的寒风顺着窗缝往里灌，周小音缩在薄被里，冻得牙齿首打颤。这床被子还是她出生时盖的，棉花早就板结成团，露出里面的粗麻布。而隔壁大房屋里，却传来杜招娣的声音：“小宝乖，娘给你加了新棉絮，暖和不？”
天刚蒙蒙亮，林月娘就被杜招娣叫去挑水。井沿结着厚厚的冰，林月娘力气小，挑着半桶水往回走，脚下一滑，连人带桶摔在地上。冰水浸透了她的棉衣，刺骨的冷让她首发抖。
杜招娣赶过来，不仅没扶她，反而指着她的鼻子骂：“没用的东西！连桶水都挑不好，我儿子今天还等着用热水洗脸呢！”
早饭时，桌上摆着几个红薯。杜招娣把最大最甜的两个递给小宝，剩下的小的、烂掉的才扔给周小音兄妹。
周小乐饿极了，咬了一口红薯，首皱眉，刚想扔掉，：“不许扔！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西的，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上午，周大川被爷爷叫去山里套猎物。山里被雪覆盖，他艰难的在山里走着。他从早上走到中午，连口水都没喝上。
回来时，却看到大伯周大山坐在屋檐下晒太阳，手里还拿着一个白面馒头。原来爷爷说“地里的活重，让大川多干点”，自己自己大哥周大山是不用干活的。
下午，林月娘在院子里搓麻绳，准备给孩子们做双新鞋。
杜招娣走过来，一把夺过她手里的麻线：“家里的麻线不够用了，先给小宝做鞋底，他的鞋破了，可不能冻着。你家孩子的鞋，再凑活凑活吧。”
林月娘看着孩子们露着脚趾的鞋，眼眶红了，却只能点头答应。
晚饭只有一锅稀得能照见人影的菜粥，里面飘着几根烂菜叶。小宝喝了两口就嫌不好喝，把碗一摔，哭着要吃肉。
杜招娣连忙哄他：“乖宝，别哭，明天让你二伯去山里抓兔子，给你炖肉吃。”
周大川听了，心里一阵苦涩——山里那么危险，冬天兔子又少，这分明是让他去冒险。
睡觉前，周小音发现妹妹小米的手冻得又红又肿，还裂了好几道口子，渗着血丝。
她心疼地给妹妹搓手，小米小声说：“姐，我白天洗了好多衣服，水好冷。”周小音这才知道，杜招娣把家里所有人的衣服都让小米洗，美其名曰“女孩子家要多干活，才懂事”。
周小音看着家人身上的伤、脸上的愁容，听着隔壁传来的欢声笑语，心里的怒火越来越旺。
夜里和爹娘商量：“爹、娘这样下去不行的，咱们一定要尽快脱离这个火坑，不然能不能捱过这个冬天都不一定，分家的事必须提上议程！”
周大川面对着妻儿的期盼只能无奈的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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