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铁根的眼神亮得吓人，首勾勾盯着我手里的纸条，喉结动了动，突然开口：“招娣妹子，你看这……刘家粮仓有粮，咱们要不……去碰碰运气？”
这话一出口，旁边的年轻汉子瞬间来了劲，赶紧附和：“对啊对啊！咱们这么多人，晚上去偷点，只要别惊动家丁，肯定能得手！有了粮，咱们就能撑到潼关了！”
我心里一沉，把纸条攥得更紧：“不行！刘砚卿为啥突然让咱们去刘家粮仓？他是刘家的少爷，哪有帮外人抢自己家粮的道理？这里面肯定有问题，说不定是个套！”
“套？啥套啊？”年轻汉子急了，往前凑了两步，“就算是套，咱们现在快饿死了，不拼一把，难道等着被饿死？俺们还有三个娃，再没粮，真的要扛不住了！”
他这话戳中了大家的痛处，小媳妇抱着怀里的娃，眼圈又红了：“俺男人就是饿极了去抢粮，被家丁打死的……可现在娃哭着要吃的，俺真的没办法了……”
娘也在旁边小声劝我：“招娣，要不……咱们再想想？李大哥说的也有道理，要是能弄到粮，小石头也能少遭点罪。”
我看着眼前的人，个个脸上都是绝望和期盼，心里也犯了难——刘砚卿的话确实可疑，可大家说的也没错，没粮，我们走不到潼关就会饿死。
“不是我不让大家找粮，”我深吸一口气，把纸条摊开给他们看，“你们看，刘砚卿只说‘危急时可用’，没说怎么进去，也没说家丁有多少，咱们对刘家粮仓一点都不了解，万一里面有埋伏，或者有狗，咱们这么多人，老的老、小的小，根本跑不过！”
李铁根皱着眉，没说话，手指却在扁担上不停——他显然还是没放弃。
就在这时，地上的老太太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得身子都蜷成一团，嘴角竟渗出血丝！小媳妇吓得赶紧扶住她，哭着喊：“娘！娘你咋了？别吓俺啊！”
王桂英赶紧过去摸老太太的脉，脸色沉了下来：“是饿的，加上受了风寒，肺里出了问题，要是再没吃的，再受点凉，恐怕……”
老太太摆了摆手，虚弱地说：“别管俺……俺一把老骨头了，死了就死了，别连累娃们……你们去抢粮吧，能让娃们活下去，俺就是死了也甘心……”
这话让气氛更沉重了，年轻汉子红着眼眶，突然抓住李铁根的胳膊：“哥！咱们去！就算是死，也得让娃们吃口饱饭！”
李铁根咬了咬牙，抬头看向我：“招娣妹子，俺知道你是为大家好，可现在这情况，咱们没别的选了。俺跟二柱去，你们带着老弱在这儿等着，要是俺们两个时辰没回来，你们就赶紧走，别等俺们！”
“不行！”我赶紧拦住他，“就你们两个，肯定不行！刘家的家丁最少有十几个，还有狗，你们去了就是送死！”
“那你说咋办？”李铁根急了，声音都拔高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老太太和娃们饿死吧？”
我们正吵着，小石头突然拉了拉我的衣角，指着远处：“姐姐，你看……那是啥光？”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远处的夜空里，隐约有一团橘红色的光，还在慢慢移动，像是……火光！
“是啥火光？”王桂英也紧张起来，“别是日军又回来了吧？还是刘家的人发现咱们了？”
李铁根眯着眼看了一会儿，突然脸色变了：“不对！那方向……好像是刘家粮仓的方向！”
我心里咯噔一下——刘家粮仓方向有火光？难道是有人先去抢粮了？还是刘砚卿自己放的火？
“不管是啥，咱们都不能去了！”我赶紧说，“有火光就肯定有人，说不定是日军，也说不定是刘家的人，咱们现在去，就是自投罗网！”
李铁根也犹豫了，盯着那团火光，半天没说话。老太太又咳了起来，这次咳得更厉害，小媳妇急得首掉眼泪，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摸了摸怀里的布包，里面还有刘砚卿给的药水——王桂英说这是治外伤的，不知道能不能治老太太的病。我赶紧把药水拿出来，递给王桂英：“婶子，你看看这药水，能不能给老太太用？”
王桂英接过药水，打开闻了闻，皱了皱眉：“这味道……像是治外伤的，治风寒咳嗽不一定行，但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了，只能试试，先给老太太擦点在胸口，看看能不能缓解点。”
小媳妇赶紧接过药水，小心翼翼地倒了点在手上，揉热了，轻轻擦在老太太的胸口。过了一会儿，老太太的咳嗽果然轻了点，能喘过气了，大家都松了口气。
“这药水是那个留纸条的人给的？”李铁根看着我手里的药瓶，眼神复杂，“他到底是啥人？又给药又给路线，还提刘家粮仓，咋看都不对劲。”
“俺也不知道，”我把药瓶收起来，“但现在，咱们只能先信他的路线，往潼关走。至于粮，明天白天咱们多挖点野菜，再找找有没有野果，总能撑几天。”
李铁根沉默了一会儿，终于点了点头：“行，听你的，往潼关走。明天俺跟二柱去挖野菜，你们带着老弱找个隐蔽的地方歇着。”
大家都没意见，王桂英找了个背风的土坡，我们把带来的草铺在地上，让老太太和孩子们先歇着，其他人轮流守着，怕有野兽或者乱兵过来。
我靠在土坡上，没睡着，心里总觉得不踏实——李铁根刚才虽然同意了，但他看刘家粮仓方向的眼神，总让我觉得他没彻底放弃。还有那团火光，到底是怎么回事？
半夜的时候，我起来换王桂英守着，刚走到土坡下面，就听见不远处有压低的说话声——是李铁根和二柱！
“哥，你真打算听那丫头的，去挖野菜？”二柱的声音带着不满，“野菜能顶啥用？填不饱肚子，走不到潼关还是得饿死！”
李铁根叹了口气：“不然咋办？那丫头说得对，粮仓那边有火光，去了就是送死。不过……等明天白天，咱们先跟着他们走，要是真找不到粮，咱们再想办法去粮仓——说不定那火光晚上就灭了，到时候咱们偷偷去，应该能成。”
“那要是那丫头不同意咋办？”
“她不同意也没用，”李铁根的声音沉了下来，“俺们不能让娃们饿死，到时候俺们先去，他们要是想走，就让他们走，咱们各走各的！”
我心里一凉——果然，李铁根还是没放弃去刘家粮仓的念头。他要是真偷偷去了，不仅会害了自己，说不定还会连累我们所有人。
可我现在该咋办？戳穿他们，只会让大家更矛盾；不戳穿，又怕他们真的去冒险。
就在我纠结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一声狼嚎，紧接着，土坡上面传来小石头的哭声：“姐姐！俺怕！有声音！”
我赶紧跑上去，抱住小石头，拍着他的背安慰：“别怕，是狼，离咱们远着呢，不会过来的。”
王桂英也醒了，手里握着木棍，警惕地看着西周：“今晚怕是睡不安稳了，大家都警醒点，别睡太沉。”
我抱着小石头，看着黑漆漆的夜空，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李铁根的密谋、刘家粮仓的火光、还在往巩县去的日军，还有神秘的刘砚卿……这逃荒路，好像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我们，下一步，到底该往哪儿走？
更让我没料到的是，第二天一早，我们刚准备出发，二柱突然指着远处的路，大喊起来：“哥！你看！那是啥？好像是……人！”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远处的小路上，有一群人正朝我们这边走过来，手里还拿着东西，像是……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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