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北屿的身影刚消失在山道尽头，灵芝就转身回了屋。她踮着脚从灶台边摸出个豁口的小竹篮，又在门后翻出一把锈迹斑斑的小铁铲——这是原主以前捡来玩的，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趁他进山，得赶紧去挖些野菜回来。”灵芝拍了拍竹篮上的灰，小脸上满是笃定，“冬天的野菜虽然老，但处理好了一样能吃，还能攒着当草药，一举两得。”
她裹紧了身上那件宽大的粗布外袍，把自己裹得像个小粽子，才推开院门走进雪地里。刚走没两步，就撞见隔壁的王翠花正站在自家门口搓着手看热闹，见她出来，立刻扯着嗓子喊：
“哟，这不是墨煞神捡回来的小赔钱货吗？大冷天的往外跑，是嫌命长还是想偷东西啊？”
灵芝脚步顿了顿，没回头——跟这种人争执只会浪费时间，她现在首要任务是挖野菜。可王翠花见她不搭理，反倒来了劲，叉着腰跟旁边几个晒太阳的妇人起哄：
“你们看她那小瘦猴样，还挎个篮子，是想挖草填肚子？我看啊，再过两天就得冻饿死，到时候还得连累墨煞神！”
“就是，墨北屿也是糊涂，捡个拖油瓶回来，自己都快揭不开锅了。”
“这丫头一看就晦气，说不定是灾星转世，早晚克死墨煞神！”
尖酸的议论声顺着寒风飘进耳朵，灵芝攥紧了手里的小铁铲，指甲几乎嵌进掌心。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脚下加快速度，头也不回地往村外的荒坡走去。
那片荒坡在村子边缘，平时没人去，长满了枯黄的杂草，正好藏着她要找的野菜。灵芝迈着小短腿，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雪地里，积雪没过脚踝，冻得她小脚发麻，可她半点不敢停。
走到坡上，她蹲下身，扒开厚厚的积雪，眼睛瞬间亮了——雪底下藏着不少枯黄的马齿苋，叶片虽然发皱，却依旧；还有贴地生长的荠菜，顶着星星点点的小白花，在寒冬里倔强地活着。
“找到了！”灵芝小声欢呼一声，立刻用小铁铲小心翼翼地挖起来。她动作熟练，专挑根系完整、叶片没冻烂的挖，小手冻得通红，却半点不在意，一边挖一边在心里OS：
“马齿苋清热解毒，冬天吃能祛寒邪，晒干了还能当药材；荠菜和胃利水，熬羹最香，还能补气血……这些在他们眼里是草，在我这儿可是救命的宝！先挖够今天的量，再多挖点晒着，既能改善伙食，等开春了说不定还能拿去镇上换钱。”
她挖得专心，没注意身后悄悄跟来两个半大的孩子——是村西头的二柱和丫丫，刚才在王翠花身边听着议论，好奇地跟了过来。两人躲在树后，看着灵芝蹲在雪地里扒拉“杂草”，二柱挠了挠头：“丫丫，她挖这些草干啥？能吃吗？”
丫丫吸了吸鼻子，摇摇头：“不知道，我娘说这草苦得很，猪都不吃。”
灵芝挖了满满一篮野菜，首起身时才发现身后的两个小身影，她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个软糯的笑：“你们是来玩的吗？”
二柱和丫丫被抓包，吓得往后缩了缩，见灵芝没生气，才慢慢凑过来，盯着她篮子里的野菜咽了咽口水——倒不是想吃，是觉得这小丫头挖得认真，不像在瞎玩。
“我……我们就是路过。”二柱挠着头，小声说，“这草真的能吃吗？”
灵芝点点头，晃了晃手里的荠菜：“能吃，煮出来香香的，等下煮好了给你们尝一点好不好？”
两个孩子眼睛一亮，用力点头，又怕被家里人说，连忙摆摆手：“不用不用，我们就是问问！”说完，就一溜烟跑回了村里。
灵芝笑着摇了摇头，提着竹篮往回走。这次再经过王翠花家门口，那些妇人还在议论，可她刚走近，就见二柱跑过去大声喊：“王婶！灵芝说她挖的草能吃，煮出来香香的！”
王翠花脸一沉：“小孩子家懂什么？那草要是能吃，还轮得到她？肯定是饿疯了胡说八道！”话虽这么说，眼神却不由自主地往灵芝的竹篮里瞟。
灵芝没理会，径首回了家。一进门就赶紧把野菜倒在地上，蹲下身分拣——先把马齿苋和荠菜分开，去掉老根和黄叶，再用院角的雪水一点点冲洗干净。雪水冰凉，冻得她小手通红，可她动作麻利，没一会儿就分拣出两大堆。
“先煮一半当晚饭，剩下的晒着留着慢慢吃。”灵芝端着洗干净的野菜进了屋，灶台里的火还没熄，她往里面添了些干柴，架起铁锅，倒了半锅雪水。等水烧开，先把马齿苋下锅焯了焯——这样能去苦味，再捞出来切碎，和荠菜一起放进锅里，又抓了一小把糙米丢进去，慢慢熬煮。
她家里穷，盐罐里只剩一点点盐，灵芝只敢撒了一小撮，即便这样，随着水汽蒸腾，一股清清爽爽的香味还是慢慢飘了出来，混着米香，格外。
香味顺着窗户飘出去，正好飘到隔壁二柱家。二柱正趴在炕桌上扒拉着碗里的稀粥，闻到香味立刻抬起头：“娘，好香啊！是不是灵芝煮的草香？”
二柱娘愣了一下，走到门口一闻，还真有股清香味，不由得嘀咕：“这丫头，难道真把草煮出香味了？”
不远处的丫丫家也是一样，丫丫趴在院门上，使劲吸着鼻子，眼巴巴地望着墨家的方向，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灵芝守在灶台边，时不时用勺子搅一搅锅里的野菜羹。粥熬得黏糊糊的，野菜煮得软烂，香味越来越浓，她自己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这几天净喝糙米粥，早就馋这口鲜了。
她盛出一碗，先放在桌上晾着，又把剩下的野菜摊在屋檐下的竹筛上——这是她从屋里翻出来的旧竹筛，正好用来晒野菜。她仔细地把野菜摆匀，放在通风又能晒到太阳的地方，嘴里念念有词：“晒得干干的，留着以后当草药，或者炖肉吃，肯定香。”
刚收拾完，院门外就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灵芝眼睛一亮，知道是墨北屿回来了，赶紧跑到门口去迎。
墨北屿扛着一只的野兔，肩上还挂着几只山鸡，显然今天收获不错。他刚走进院门，就被一股清香味勾住了脚步——不是肉香，是一种清爽的、带着草木气息的香味，很陌生，却格外好闻。
“叔叔，你回来啦！”灵芝迈着小短腿跑过去，仰着小脸笑，“我煮了野菜羹，马上就能吃了！”
墨北屿的目光先落在她冻得通红的小手上，又顺着香味看向屋里——灶台上冒着热气，桌上摆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粥，粥里飘着绿油油的野菜，看着就有食欲。接着，他的视线又扫到了屋檐下的竹筛——里面摊着的，正是他早上见过的那些“野菜”，只是现在被洗得干干净净，摊开晾着，看着不像杂草，反倒像……草药？
他皱了皱眉，走进屋，放下猎物，目光落在桌上的野菜羹上。粥熬得浓稠，野菜煮得软烂，香气扑鼻，和他印象中又苦又涩的野菜完全不一样。
“这是……你煮的？”墨北屿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
灵芝点点头，赶紧端起那碗晾得差不多的野菜羹递给他：“叔叔你快尝尝，很好吃的！”她捧着大碗，小手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红，小脸上满是讨好的笑——她知道，要让墨北屿彻底接纳她，就得让他看到她的用处。
墨北屿接过碗，低头看了看里面的野菜羹，又抬眼看向站在面前的小豆丁。小丫头眼睛亮晶晶的，像含着星星，一脸期待地看着他，和早上那个缩在他身后怯生生的样子判若两人。
他舀了一勺野菜羹送进嘴里——米香混着野菜的清香，入口软糯，一点都不苦，反而带着淡淡的甜，暖乎乎的滑进胃里，熨帖得很。
墨北屿愣了一下——这味道，确实好吃，比他煮的糙米粥香多了。他又舀了一勺，慢慢吃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屋檐下的竹筛——那些晾晒的野菜，叶片舒展，纹路清晰，怎么看都像是精心处理过的草药，而不是随便挖来的杂草。
这丫头，才八岁，怎么会懂这些？能把村里人都嫌弃的野菜煮得这么香，还知道晾晒保存，甚至……像在处理草药？
墨北屿放下碗，看向还站在旁边的灵芝。小丫头见他吃得香，笑得更甜了，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模样软糯又可爱。可那双眼睛里的精明和笃定，却半点不像个普通的八岁孩子。
他心里第一次泛起了波澜——从捡到这丫头开始，她就处处透着不寻常，眼神亮得吓人，懂的东西也多，现在连野菜都能变成宝贝……
墨北屿放下碗，黑眸深邃地盯着灵芝，声音低沉而认真，一字一句地问道：“你，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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