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振宏的突然造访，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虽己沉底，却在林晞心中漾开了层层叠叠的涟漪。公寓里恢复了安静，只剩下她和陆辰屿，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属于上位者的威压。
陆辰屿松了松领口，走到岛台边，看着那两个空杯子，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习惯于掌控一切，包括自己的生活空间，而父亲的突袭，以及身边这个突然闯入的“同居者”，都让他感到一丝计划外的烦躁。
“收拾一下。”他对林晞说，语气恢复了惯常的疏离，仿佛刚才那个温柔帮她拨弄头发的男人只是个幻影。
林晞默然点头，动手清理餐具。水流声哗哗作响，冲刷着瓷盘，也试图冲刷掉她心里那点怪异的感觉。她很清楚自己的定位——一个临时演员，戏落幕了，就该回到自己的位置。
当她拿起陆辰屿用过的那个马克杯时，或许是因为心神不宁，或许是因为杯子本身过于光滑，它竟从她手中滑脱，“啪”的一声脆响，在地板上碎裂开来，瓷片西溅。
林晞僵住了，看着地上的碎片，脸色瞬间煞白。
又是这样！她似乎总是在他面前搞砸事情。先是模型，现在是他常用的杯子。一种熟悉的、令人窒息的窘迫感将她紧紧包裹。这个杯子看起来质感很好，恐怕价格不菲。
陆辰屿闻声转头，目光落在地板的碎片上，又移到林晞苍白的脸上。她紧咬着下唇，眼神里带着懊恼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像是受惊的小鹿。
他原本因为父亲造访而升起的那点烦躁，在看到她这副模样时，奇异地消散了些许。一个杯子而己，对他而言微不足道，但对她来说，似乎意味着可能产生的又一笔债务。
“没事。”他开口，声音比刚才缓和了些，“一个杯子而己。”
林晞诧异地抬头看他，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轻易地放过。她蹲下身，急忙去捡那些碎片：“对不起，我马上收拾干净。”
“别用手。”陆辰屿阻止她，转身去拿了扫帚和畚斗，递给她，“用这个。”
他的动作很自然，没有责备，也没有亲自帮忙，只是提供了工具，保留了她的自尊，也划清了适当的界限。
林晞接过清扫工具，低声道谢，默默地将碎片清理干净。在这个过程中，她的心绪慢慢平复。他没有借题发挥，这让她松了口气，同时也更清楚地认识到，他们之间存在着一种基于契约的、脆弱的和平。
打扫完毕，林晞看了看时间，上午还有专业课。
“我上午有课，先回学校了。”她说道。
“嗯。”陆辰屿应了一声，目光重新回到了笔记本电脑屏幕上，仿佛她只是一个即将离开的、无关紧要的访客。
林晞回到客房，换回自己的衣服，拿起书包。当她再次经过客厅时，陆辰屿头也没抬。
走出公寓大门，步入明媚的阳光中，林晞才感觉真正能自由呼吸。那个豪华的公寓像一座精致的牢笼，每一分每一秒都需要扮演。而学校，虽然需要为生计奔波，但至少那里的她是真实的。
在去教学楼的路上，她收到了陆辰屿的微信转账——一笔足以覆盖她一个月生活费的“劳务费”，备注是“日常开销”。
林晞看着那笔钱，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接收。既然这是交易的一部分，她不会矫情。但她默默记下数额，决定每一笔支出都记清楚，绝不超支，也绝不挪作他用。
课堂上，她努力集中精神，将早上的混乱暂时抛诸脑后。知识是她安身立命的根本，也是她未来摆脱困境的唯一途径，她从未忘记。
而此时的公寓里，陆辰屿处理完几封邮件，起身倒水时，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之前放杯子的地方。那里空了一块。他又看向阳台，林晞那件晾晒的睡衣在微风里轻轻晃动；玄关处，她的帆布鞋安静地待在那里。
这个空间，确实因为她的存在，多了许多“痕迹”。这些痕迹让他感到些许不适，却又带来一种陌生的、难以言喻的……生活感。
他蹙了蹙眉，将这些莫名的情绪驱散。不过是一场各取所需的交易，他提醒自己，不必投入多余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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