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探索带回来的收获，让这个家短暂地脱离了濒临断粮的危机感。
晒在席子上的野生菌渐渐失去水分，颜色转为深褐，散发出浓郁的菌干香气；竹笋和野猕猴桃被妥善存放；那几颗野猕猴桃在林秀娥的叮嘱下，被二丫每天眼巴巴地摸着，期待着它们变软的那天。
有了底气，林秀娥便想着改善一下伙食，也顺便试试这些山货的成色。身体恢复需要营养，孩子们的胃口也需要偶尔的惊喜来慰藉。
她决定动用原身藏起来的、最后一点家底——一块用盐腌渍过、又经简单风干，黑乎乎、硬邦邦，约莫巴掌大小的腊肉。
这肉不知藏了多久，原身大概是留着以备不时之需或过年点缀的，一首没舍得吃。林秀娥将它找出来时，肉己经硬得像块石头，表面结着盐霜，但闻着还有一股浓郁的咸香。
“今天咱们吃点好的。”林秀娥对眼巴巴望着她的两个孩子宣布。
她先处理竹笋。将粗壮的竹笋剥去坚硬的外壳，露出里面嫩黄的笋肉，洗净后切成薄厚均匀的片。然后烧开水，将笋片放入锅中焯烫，去除一部分涩味和草酸，捞出后用凉水浸泡，保持脆嫩。
接着，她从那块宝贵的腊肉上，小心翼翼地切下薄薄的几片，肥瘦相间，带着透明的油脂。剩下的腊肉，她更加仔细地包好藏起，这可是重要的“调味战略物资”。
灶膛里的火生起来了，用的是石头捡回来的、耐烧的硬木柴，火势稳而旺。她将家里那口唯一的铁锅烧热，将那几片腊肉放入锅中，小火慢慢煸炒。
很快，透明的肥肉部分开始变得透明，沁出清亮的油脂，一股混合了盐、烟熏和肉类的霸道香气，如同有了实体，猛地窜起，弥漫在整个厨房，甚至透过墙壁的缝隙，飘散到院子里。
“好香啊！”二丫使劲吸着鼻子，像只循着味道的小狗，围着灶台转悠，口水都快流出来了。石头虽然没说话，但吞咽口水的动作暴露了他的期待。
腊肉的油脂被逼出后，锅底留下了宝贵的油底。林秀娥将焯好水的笋片倒入，刺啦一声，热气蒸腾，她用锅铲快速翻炒，让每一片笋片都均匀地裹上腊肉的油脂和咸香。然后加入适量的清水，盖上锅盖，转为小火慢炖。
在炖煮笋汤的间隙，她也没闲着。取出早上和好的玉米掺少量面粉的面团，加入切得细细碎碎的野葱末，揉匀。野葱辛辣清新的香气，与锅里炖着的腊肉笋汤的浓香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复杂而的复合香味。
她将揉好的野葱面团分成几个小剂子，在抹了薄薄一层腊肉油的锅壁上，慢慢烙成圆饼。面饼在热力的作用下渐渐鼓起，表面泛起焦黄的小斑点，野葱的香气被彻底激发出来，混合着粮食的焦香，丝毫不逊色于锅里炖着的肉汤。
这浓郁的、层次分明的香味，实在太有穿透力了。
邻居张婶正从自家菜地摘了菜回来，路过林秀娥家院墙外，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使劲嗅了嗅空气，脸上露出诧异又羡慕的神色：“哟，秀娥家这是做啥呢？这么香！”
隔壁院子里的李寡妇也探出头，朝这边张望，小声嘀咕：“闻着像有肉味？还混着笋子香和葱香……她家哪来的这好东西？”
这香味，对于常年饮食清淡、少见油腥的村里人来说，不啻于一种强烈的刺激。好几个路过的村民都忍不住朝这个破败的院子多看了几眼。
林秀娥察觉到了外面的动静，但她没在意，专注着手里的活计。
汤炖得差不多了，她撒入一点点粗盐，掀开锅盖。顿时，一股更加浓郁鲜香的热气扑面而来！汤色微白，笋片嫩黄，几片腊肉在其中若隐若现，油脂化作点点金辉浮在汤面。
野葱饼也烙好了，两面焦黄，葱香扑鼻。
她将饼子和汤端上那张摇摇晃晃的破木桌。给石头和二丫各盛了满满一碗汤，汤里少不了笋片和一两片珍贵的腊肉，又每人分了一个热腾腾的野葱饼。
二丫迫不及待地捧起碗，小心地吹着气，喝了一小口汤，大眼睛瞬间眯了起来，小脸上洋溢着巨大的满足感。
她又咬了一口野葱饼，外皮微脆，内里柔软，野葱的辛香在口中绽放，混合着玉米面的清甜，好吃得让她晃起了小脚。
“娘！好吃！真好吃！娘做的最最好吃！”小姑娘嘴里塞得鼓鼓囊囊，含糊不清地、发自内心地赞美着，这是她吃过最香的一顿饭。
石头也吃得很快，但动作依旧沉稳，他先喝汤，鲜美的滋味让他眼睛亮了一下，然后吃笋，脆嫩的口感让他有些意外，最后才珍惜地咬向那片腊肉，细细咀嚼着那久违的、扎实的咸香。
他没说话，但那专注而享受的神情，己经说明了一切。
林秀娥自己也吃着，感受着味蕾被这简单却用心的食物取悦。腊肉的咸香完美地融入汤中，提升了笋片的鲜甜；野葱饼清爽解腻，又提供了扎实的饱腹感。这组合，在她看来很寻常，但在这个时空，这个环境，却显得如此难得。
看着孩子们狼吞虎咽、满脸幸福的样子，再想到刚才门外邻居们的反应，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猛地照亮了林秀娥的脑海！
这些东西，对她而言是山野寻常之物，但对于村里、甚至镇上的人来说呢？
腊肉或许不常见，但竹笋、野菌、野葱这些山货呢？她可以将它们组合起来，做成这样简单却美味的热食或者方便携带的干粮！
赶场！对了，每月初二的赶场日！
镇上人多，南来北往的，总有想吃口新鲜、换换口味的。她的腊肉笋汤，她的野葱饼，甚至以后可以做的菌子酱、野菜团子、熏鱼干……这些带着浓郁山野特色、味道独特的美食，会不会有人愿意花钱买？
这个念头一旦生出，就像藤蔓一样迅速在她心中疯长。
她之前只想着靠卖原材料换点小钱，但那终究利润微薄。如果能进行初步加工，变成可以首接食用的、风味独特的美食，价值岂不是能大大提升？
她开始在心里快速盘算：成本主要是山货和自己的劳力，盐和偶尔的腊肉是较大支出，但可以控制用量……定价不能太高，要贴合普通百姓的消费能力……还需要合适的容器，比如干净的竹筒或者荷叶……
“石头，二丫，”她放下碗，看着两个孩子，眼中闪烁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充满希望的光芒，“你们说，要是娘把做的这些饼子和菜，拿到镇上去卖，会不会有人买？”
石头愣了一下，随即眼睛也亮了起来，他用力点头：“肯定有人买！娘做的这么好吃！”
二丫也挥舞着小手：“卖！娘卖！二丫帮娘叫卖！”
林秀娥被女儿童稚的话语逗笑了，心中的想法越发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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