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踱到院子里，望着那棵歪脖子老槐树，树身上还刻着大春小时候画的歪歪扭扭的小人，一个是他自己，一个是娘，小人旁边还画着一颗歪歪的爱心。这房子是老伴走时留下的念想，墙皮掉得露出里面的黄土，屋顶的瓦片缺了好几块，逢雨必漏，去年冬天雪下得大，房檐还塌了个小角，她找村里的泥瓦匠简单修了修。可在王翠菊眼里，这破房子是儿子根的所在，是她这辈子唯一的家，每一块砖、每一片瓦都藏着她和大春的回忆。
可一想到大春信里说“小旭家条件好，婚礼不能寒酸”，她的心就像被针扎了似的，密密麻麻地疼。她咬了咬牙，像是下定了天大的决心，转身就往村东头走——那里住着张屠户，是村里唯一能拿出闲钱买房的人，家里开着个小肉铺，日子过得红火。张屠户正坐在门口的石墩上抽烟，看见王翠菊过来，眯着眼睛问：“翠菊婶子，有事？”王翠菊搓着手，局促地说：“老张，我想把我那房子卖给你。”张屠户捏着烟袋锅子，绕着房子转了三圈，用脚踢了踢墙角的石头，撇着嘴开价：“最多八千，这破房也就我当仓库用，放些猪肉架子、冻肉啥的，多一分我都不要。”
王翠菊没讨价还价，她知道张屠户己经给了最高价，换了别人，五千都嫌多。攥着张屠户递来的皱巴巴的钞票，那钱上还带着淡淡的肉腥味，她数了三遍，确认是八千块，又添上自己攒的两千，涂山红红火火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凑够一万块整。她把钱用红布包了三层，贴身塞进里衣的兜兜里，那里还暖着她的体温，像是揣着一颗滚烫的心。夜里，她就着煤油灯，把早己绣好的大红兜兜拿出来——兜兜是用最鲜艳的红布做的，上面绣着胖娃娃抱着红鲤鱼，鱼鳞片用金线绣的，是她托去镇上赶集的邻居买来的线，花了她五块钱。她熬了三个通宵才绣完，眼睛都熬红了，针脚里都扎着她盼孙孙的念想，每一针都透着欢喜，想着将来孙子穿着这红兜兜，粉雕玉琢的样子，她就忍不住笑。
天没亮，鸡刚叫头遍，王翠菊就起来了。她烧了锅热水，给自己洗了把脸，又换上那件过年才舍得穿的蓝布褂子，虽然有点旧，却洗得干干净净。她煮了十个鸡蛋，揣进布包，又装上满满一兜煎饼和咸菜——煎饼是她昨天特意烙的，放了点葱花，香得很，咸菜是她自己腌的萝卜干，脆生生的。那是给儿子留的，城里的东西贵，大春在城里打工不容易，肯定舍不得吃好的。她锁好门，把钥匙塞进门框上的砖缝里，那是她和大春从小约定的地方，藏着彼此的小秘密。走的时候，她又回头望了望那三间土坯房，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笑着说：“等大春有了娃，我就带着娃回来住，到时候咱把房子修修，跟以前一样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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