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江南的河网在细雨中泛着银光。沈氏商行的旗号己重新挂起,但这一次,不再是“沈氏”独资,而是“江南商政司”备案的“云锦航运股份联营”。三艘新造的三桅大船停泊在苏州码头,船身漆着龙鳞纹,船头刻着“通海、致远、利民”六字,象征着一条新商路的崛起。
然而,平静之下,暗流汹涌。
赵元坤虽在朝堂失势,却并未罢休。他联合严党残余,暗中操控市舶司税吏,对沈氏船队“重点稽查”——每航次查验三日,扣留货品,更以“火器图样外泄”为由,冻结白银五千两。
“这是赤裸裸的报复。”王伯气得发抖,“他们不敢明着杀你,便用规矩压你。”
沈砚立于码头,望着被扣的“通海号”,淡淡道:“规矩?他们定的规矩,本就是用来压人的。那我便——另立规矩。”
他转身对苏婉儿道:“传信给杭州汪家、松江李家,召开‘商议堂’紧急会议。再请周推官以‘江南商政司’名义列席。”
三日后,苏州“商议堂”议事厅。
数十名江南商户齐聚一堂,皆是云锦航运的股东。沈砚立于高台,声音清朗:“诸位,赵元坤与严党,以权压商,以税制商,以律困商。他们不怕我们赚钱,怕我们联合。他们不怕我们出海,怕我们自立规则。”
厅中一片寂静。
“今日我提议——成立‘江南商盟’,推举七位执事,共管航运、定价、税务交涉。凡盟内商户,享‘互保、互税、互信’三权。若有官吏勒索,商盟集体上诉;若有同行被诬,商盟出资辩护。”
杭州绸商汪氏起身:“沈先生,若官府不认商盟呢?”
“那我们就让百姓认。”沈砚取出一册《商民录》,“我己命人记录江南一万三千商户名录,编成《天下商谱》,将呈送应天府与户部。告诉他们——江南商道,非一人之业,乃万民之生计。”
松江布商李氏动容:“若成,便是我等商人有了‘户口’。”
“正是。”沈砚道,“我们不是流民,不是贱籍,我们是——商籍。我们缴税、通货、养民,为何不能有身份?”
全场振奋,掌声雷动。
“江南商盟”正式成立,沈砚被推为“首任盟主”,苏婉儿任“账务执事”,周芷受聘为“法务顾问”——这是大明历史上,第一个由商人自发组织、具备法律协商能力的商业联盟。
消息传至京城,严世蕃暴怒。
“沈砚竟敢立‘商盟’?这是要与朝廷分庭抗礼!”他摔碎玉杯,对心腹道:“传令赵元坤——用‘税案’彻底压死他。我要让他倾家荡产,身败名裂!”
赵元坤领命,立刻行动。
他买通税吏,伪造账册,指控沈氏“三年来累计逃税白银三万两”,并出示“证据”——一份盖有沈氏印信的假账本。
应天府接到举报,立即下令查封沈氏全部产业,冻结资金,更贴出告示:“沈氏商行,欺君罔上,逃税害民,即日起取缔。”
江南震动。
百姓哗然:“沈家造船养人、开坊济贫,怎会逃税?”
“那是假账!”汪氏在街头高喊,“赵元坤为夺商路,不惜构陷忠商!”
然而,官府不理,百姓无力。
沈砚被传唤至应天府大堂,面对伪证,他不辩解,只问一句:“可敢当堂对质?”
知府皱眉:“对质何人?”
“对质——我沈氏十年来的每一笔税单,每一名经手税吏,每一艘船的货单与缴税凭证。”沈砚朗声道,“我愿以全族身家担保,沈氏从未逃税一分!”
知府沉吟,终允“三日查证”。
这三日,成了江南的“商魂之战”。
商盟发动万名商户,将沈氏十年来的税单、船票、合同,一一整理,装箱运至府衙。更有百名绣娘、染工、船员联名作证:“沈家养我等十年,从未欠薪,从未逃税。”
周芷更调出市舶司原始档案,比对印信,发现伪账本上的印章与沈氏官印存在细微差异——印泥为新墨,而旧印皆用陈墨。
“这是伪造!”周芷当堂呈证,“且伪账所用纸张,为隆庆元年新产‘松江宣’,而沈氏旧账皆用‘苏州竹纸’。时间、材质、笔迹,皆不吻合!”
知府震怒,下令彻查税吏。
三日后,真相大白——税吏受贿五百两,伪造账本,己被收押。
赵元坤闻讯,连夜逃往京城。
严世蕃怒极,欲再上奏折,却被徐阶截下:“陛下己厌烦党争,若再以私怨构陷良商,恐引火上身。”
严党之势,终被遏制。
一个月后,应天府发布公文:“沈氏商行,清白无罪,产业解封。另,因沈砚首倡‘商盟自治’,功在民生,特授‘江南商务协理’之职,协助市舶司管理民间海贸。”
沈砚未赴任,只回了一封信:“商之道,在自由,在规则,在共利。我沈砚不求官职,但求——天下商路,皆可通海。”
他将“江南商盟”改组为“天下共坊”,在杭州、松江、泉州、广州设分坊,吸纳商户,共享航路、技术、市场。
更令人震撼的是,他宣布:“凡加入‘共坊’的商户,女子可入‘商学堂’,学记账、航海、外语。绣娘可成‘技术股东’,以技艺入股分红。”
苏婉儿执掌“商学堂”,亲自授课。第一日,百名女子列队而入,身穿素袍,头扎布巾,眼中却有光。
“从前,我们是‘女工’。”苏婉儿站在讲台,声音清亮,“今日,我们是——商匠。”
秋末,沈砚登船,再赴南洋。
云锦号上,不仅载着丝绸瓷器,还带着“天下共坊”的盟约、商学堂的教材、以及一封致佛郎机国王的国书——由徐阶默许,以“民间使节”身份递送。
途经舟山,他命船队停靠“望海礁”。
岛上己初具规模——石屋、码头、瞭望塔、仓库,更有数十名原赤鲨海盗在此安家,成为“共坊”的护航队。
“沈先生,我们愿归顺。”昔日海盗头目“赤鲨”跪地,“您给了我们活路,我们还您忠心。”
沈砚扶起他:“我不需忠心,只需——规则。从今往后,你们是‘海上巡防队’,护商船,清海盗,月领薪银,子女可入学堂。”
赤鲨热泪盈眶:“我们……终于不是贼了。”
船至马六甲,安东尼奥出迎,惊讶道:“沈,你竟带来了‘国书’?”
“不是国书,是‘商约’。”沈砚微笑,“我代表‘天下共坊’,与你佛郎机商团,签订‘十年通商协定’——我们供货,你们供银与技术,利润三七分,但必须遵守‘不私运军器、不贩人口、不劫商船’三约。”
安东尼奥大笑:“你不是商人,是‘商王’!”
两人在海边立约,以酒祭海。
当晚,沈砚独坐船头,望着南洋星空。
苏婉儿走来,轻声道:“你做到了。海路通了,商盟立了,女子可读书,海盗可归正。你改变了太多。”
沈砚摇头:“我只做了一件事——让商人,有了尊严。”
他握住她的手:“可这还不够。我要让大明的船,驶向更远的地方。我要让‘天下共坊’,成为连接东西的桥梁。我要让——商业,成为新道统。”
海风拂面,浪声如歌。
远处,新一批商船正驶出港口,船头写着“共坊”二字,如星辰般点亮海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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