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府的夜宴,设在后花园的临水轩中。轩外荷塘月色,波光粼粼;轩内灯火通明,觥筹交错。然而,这看似和谐的风雅之下,却潜藏着难以言喻的紧绷。
方家老爷方仁敬坐于主位,虽强打精神,眉宇间的忧色却难以尽掩。方兰生陪坐末席,难得地安静规矩,只是眼神不时瞟向欧阳少恭与陵越,带着少年人难以抑制的好奇。孙月言坐在方如沁空置的座位旁,神色关切,显然心思并未在宴席之上。
欧阳少恭与陵越作为主宾,分坐左右上首。欧阳少恭青衫磊落,执杯浅酌,神态从容,仿佛只是来赴一场寻常宴会。陵越则正襟危坐,道袍整洁,目光沉静,偶尔与方仁敬应对几句,不失礼数。
酒过三巡,方仁敬终于切入正题,举杯道:“小女之疾,多亏欧阳先生与陵越道长仗义出手,方能暂得安稳。老夫感激不尽,在此敬二位一杯!”说罢,一饮而尽。
欧阳少恭与陵越举杯还礼。
方仁敬放下酒杯,叹了口气,脸上露出追忆与困惑之色:“不瞒二位,关于如沁生母之事,老夫所知实在有限。她名唤‘婉娘’,乃是二十余年前,老夫在外行商时于江南一处偏僻村落所遇。当时她孤身一人,身染重病,老夫见她可怜,便延医诊治,后来……她便嫁入了我方家。她性子娴静,不喜多言,关于自身来历,始终讳莫如深,只说是家中遭了变故,亲人皆己不在。这青玉司南佩,便是她随身携带的唯一物件,说是家传之物,能保平安。”
他顿了顿,继续道:“婉娘身体一首不好,生下如沁后不久,便撒手人寰。她临终前,只再三叮嘱,要我好生照顾如沁,并将这玉佩留给她,除此之外,再无他言。如今想来,或许婉娘她……本就非是寻常之人。”言罢,又是一声长叹,神情黯然。
欧阳少恭静静听着,心中念头飞转。婉娘,来历不明,身怀异宝,体弱早逝……这一切,绝非巧合。她嫁入方家,是无奈避祸,还是有意安排?那“噬元引”是她所种,还是在她死后,由他人借她遗物(如那古琴)所为?
“方老爷可还记得,婉娘夫人是何处人士?那村落唤作何名?”陵越追问道。
方仁敬努力回想,最终摇头道:“年代久远,加之当时婉娘病重,老夫心绪不宁,只记得那村落似乎靠近江边,具体地名……实在是记不清了。”
线索似乎又断了。众人一时沉默,宴席气氛更显沉闷。
便在此时,管家引着一人步入水轩。来人约莫西十上下年纪,身着锦袍,面容清癯,双目开阖间精光隐现,步履沉稳,气息悠长,竟是一位修为不弱的修士!他身后跟着两名随从,亦是太阳穴高高鼓起,显然身负武功。
“方老爷,冒昧打扰,还望海涵。”那锦袍男子拱手笑道,声音洪亮,“在下丹芷,乃是一位游方丹士,途经琴川,听闻府上小姐抱恙,特来毛遂自荐,或可略尽绵薄之力。”
丹芷?欧阳少恭心中微动,此名似乎有些印象,细想却又模糊。他神识微展,察觉此人灵力属性偏于火木,带着一股丹药氤氲之气,但其灵力深处,却隐隐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与那“噬元引”的气息有微妙相似之处!
此人,来得蹊跷!
方仁敬正在为女儿病情焦心,见有丹士主动上门,虽觉突兀,却也生出几分希望,连忙起身相迎:“原来是丹芷先生,快请入座!”
丹芷目光扫过席间众人,在欧阳少恭脸上略一停顿,闪过一丝极快的讶异,随即恢复自然,笑道:“原来方老爷有客在此,倒是丹某唐突了。”他目光转向陵越,“这位道长气度不凡,莫非是昆仑天墉城的高足?”
陵越起身还礼:“贫道陵越,正是天墉城弟子。丹先生有礼。”
“幸会幸会。”丹芷笑容可掬,又看向欧阳少恭,“这位先生气宇轩昂,不知如何称呼?”
“在下欧阳少恭。”欧阳少恭淡淡回应,目光平静地与他对视。
“欧阳少恭……”丹芷低声重复了一遍,眼中异色一闪而逝,随即笑道,“好名字,好风采!”他不再多言,落座后便与方仁敬谈论起方如沁的病情,言语间对医道药理果然颇为精通,甚至提出几种罕见的丹药名称,听得方仁敬连连点头。
然而,欧阳少恭却敏锐地察觉到,此人言语之间,数次隐晦地打探那青玉司南佩及方如沁母亲婉娘之事,其关注点,似乎更在于此,而非方如沁的病情本身。
宴至中途,丹芷忽然举杯,对欧阳少恭道:“欧阳先生,观先生风采,绝非常人。丹某平生最好结交奇人异士,敬先生一杯,望日后有暇,能向先生请教一二。”他话语看似客气,眼神深处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探究与审视。
欧阳少恭举杯,唇角微扬,似笑非笑:“丹先生过誉了。请教不敢当,若论丹药之道,先生才是行家里手。”他话语平淡,却隐隐将对方的试探挡了回去。
两人目光再次交汇,空中仿佛有无形的火花迸溅。陵越亦察觉到这微妙的气氛,眉头微蹙,暗自警惕。
孙月言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丹士,又看看神色各异的欧阳少恭与陵越,心中不安之感愈盛。这丹芷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了。
宴席最终在一种表面和谐、内里暗涌的氛围中结束。丹芷婉拒了方仁敬留宿的邀请,言明暂居城中“百草堂”,若有需要,可随时寻他,随后便带着随从告辞离去。
送走客人,方仁敬满怀希望地对欧阳少恭与陵越道:“二位,看来如沁的病,又多了一分指望。”
陵越沉声道:“方老爷,此人来历不明,还需谨慎。其言其行,颇有可疑之处。”
欧阳少恭亦淡淡道:“防人之心不可无。方小姐之疾,根源复杂,非寻常丹药可解。那‘噬元引’更是阴毒,若不明就里,贸然用药,恐适得其反。”
方仁敬闻言,犹如被浇了一盆冷水,喜色顿消,忧色再起。
离开方府,月色清冷。陵越对欧阳少恭道:“欧阳先生,那丹芷……”
“此人修为不弱,且似与那‘噬元引’有所关联。”欧阳少恭目光幽深,“他目标明确,意在司南佩与方夫人来历。看来,有人坐不住了。”
“先生之意是?”
“静观其变,引蛇出洞。”欧阳少恭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冷意,“他既己现身,必有所图。我们只需耐心等待,看他下一步动作。同时,关于方夫人出身之地,还需设法查访。”
陵越点头称是,心中却愈发觉得这琴川之地,己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正当二人于街口分别,各自离去之后,一道黑影自方府外墙的阴影中悄然显现,望着欧阳少恭离去的方向,猩红的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与贪婪,随即又隐没于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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