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彻底浸透了这片位于群山怀抱的寨落。吊脚楼外,万籁俱寂,只有偶尔掠过的山风,拂过屋檐下的银铃和草药束,带起一阵细碎而空灵的回响,如同某种古老的安眠曲。
屋内,油灯的光芒被刻意调暗了些,在墙壁上投下摇曳而温暖的光晕。林星琳洗漱完毕,换上了一套玄烛不知从何处找来的、同样是深色土布制成的干净衣物,虽然样式古朴,却意外地舒适贴肤。她看着那张铺着厚实柔软兽皮和干净布单的宽大竹床,一时有些踌躇。
虽然这一路上,玄烛对她表现出的依赖和亲近几乎突破了正常的人际距离,但同榻而眠,这显然又是另一个层面的亲密。她站在床边,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内心进行着激烈的挣扎。
玄烛似乎没有察觉到她的犹豫。他走到床边,动作自然地将铺盖整理了一下,然后转过身,看向她。在昏黄的光线下,他那张俊美的脸显得柔和了许多,紫瞳中映着跳动的灯火,像两簇安静的幽焰。
“琳琳,该休息了。”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满足的平静,仿佛她肯留在这里,与他同处一室,便是他最大的心安。
林星琳张了张嘴,那句“我睡哪里”在喉咙里滚了几滚,最终还是没能问出口。这屋子里,似乎只有这一张看起来足够宽敞的床。
就在她内心天人交战之际,玄烛的举动再次出乎她的意料。
他没有催促她上床,也没有任何逾越的举动,而是将目光转向了她之前换下来、搭在椅背上的那件来自城市的外套,一件浅灰色的、柔软的针织开衫。
他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将那件外套拿了起来,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他将外套捧在手里,低头,将脸深深埋入其中,深深地、贪婪地吸了一口气。
林星琳清晰地看到,他闭上双眼,浓密的长睫微微颤动,脸上流露出一种极其复杂的神情,像是迷途的旅人终于找到了绿洲,又像是饱受折磨的灵魂寻到了唯一的慰藉。那是一种混合了安心、眷恋、甚至带着一丝虔诚渴求的表情。
然后,他抱着那件外套,走到床铺靠里的一侧,和衣躺了下来。他侧躺着,身体微微蜷缩,将那件浅灰色的外套紧紧抱在怀里,双臂环拢,像是抱着全世界最不可或缺的依靠。他的脸颊贴着那柔软的针织面料,满足地蹭了蹭,发出一声悠长的、如同叹息般的喟叹。
整个过程,他完全没有看向林星琳,仿佛此刻,怀中那件带着她气息的衣物,才是他全部世界的中心。
林星琳愣住了,站在原地,一时忘了之前的尴尬和犹豫。眼前这一幕,比之前任何一次粘人的行为都更让她感到震惊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疼。
他竟然需要抱着她的衣物才能入睡?
联想到他之前在寨门外崩溃的哭泣,那些关于害怕、关于等待太久的话语,一个模糊的猜测在她心中形成,是否在没有她的那些漫长日子里,他就是靠着这种虚幻的、残留的气息,来对抗某种深植于他内心的恐惧和不安?
就在这时,玄烛仿佛才从衣物带来的安心感中回过神,想起她的存在。他抬起眼,看向依旧站在床边的林星琳,紫瞳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澈,也格外脆弱。
“琳琳,”他小声开口,声音带着一点鼻音,像是撒娇,又像是解释,“不抱着你的味道,我会睡不着的。”他顿了顿,长长的睫毛垂下来,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阴霾,声音更低了,“会做很可怕的噩梦。”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极轻,却像羽毛般搔刮着林星琳的心尖。她仿佛能看到,在无数个没有她的夜晚,这个看似强大的少年,是如何在黑暗中惊醒,被莫名的梦魇缠绕。
她之前所有关于距离和界限的坚持,在这一刻,在他这句轻飘飘的、却承载着沉重分量的坦白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和不近人情。
她沉默地走到床的另一侧,掀开布单,躺了下来。竹床很结实,没有因为她动作发出声响。她刻意与他保持着一段距离,背对着他,却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传来的、他平稳的呼吸声,以及那若有若无的、属于她的外套和他身上清冷气息混合的味道。
屋子里彻底安静下来,只有油灯灯芯偶尔发出的细微噼啪声。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林星琳以为玄烛己经睡着的时候,她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压抑的啜泣声。
她的身体瞬间僵住。
那哭声很小,断断续续,像是沉浸在无法摆脱的梦魇中,充满了无助和恐惧。
他做噩梦了?是因为没有抱着她的衣物吗?可她明明就在这里啊?
林星琳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缓缓转过身。
借着微弱的光线,她看到玄烛依旧保持着蜷缩的姿势,怀里紧紧抱着她那件外套,但眉头紧紧蹙起,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脸色在昏暗中显得有些苍白。泪水从他紧闭的眼角不断滑落,浸湿了外套的布料和他自己的鬓角。
他似乎被困在了一个极其痛苦的梦境里,身体微微颤抖着,嘴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带着哭腔的呓语。
“……别走……琳琳……别丢下我……”
“……好黑……怕……”
那破碎的、充满恐惧的词语,像一根根细针,扎进林星琳的耳朵里。
她看着他这副模样,之前所有的顾虑和陌生感都被一种汹涌而来的心疼所取代。她终于明白,他那句“做可怕的噩梦”并非夸张,也并非博取同情的伎俩,而是真实存在的、折磨着他的阴影。
她伸出手,迟疑地,轻轻碰了碰他因为紧张而绷紧的手臂。
在她的指尖触碰到他的瞬间,玄烛猛地一颤,像是受惊般,倏地睁开了眼睛。那双紫瞳里还氤氲着未散的泪水和浓重的惊恐,在看到她近在咫尺的脸庞时,那惊恐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溺水之人抓住浮木般的、巨大的庆幸和依赖。
“琳琳!”他哑声唤道,带着未尽的哭腔,几乎是本能地,松开了怀里的外套,转而伸出双臂,紧紧抱住了她的腰,将脸埋在她的身前,身体还在因为刚才的梦魇而微微发抖,“我梦到你不见了……哪里都找不到你……我好怕……”
这一次,林星琳没有推开他。她抬起手,有些生疏地,轻轻拍抚着他的后背,感受着他单薄衣衫下紧绷的肌肉和尚未平息的战栗。
“没事了,”她低声安抚,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我在这里。”
玄烛在她怀里轻轻抽噎着,贪婪地汲取着她真实的体温和气息,过了好一会儿,那颤抖才渐渐平息下来。但他依旧不肯松手,抱着她的手臂收得更紧,仿佛要将自己镶嵌进她的身体里。
“琳琳……”他闷闷地开口,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和一丝不安的确认,“你可以……离我近一点吗?我保证……就只是靠近一点……”
林星琳低头,看着他那如同被雨水打湿的蝶翼般颤抖的长睫,和那紧紧依偎着她的、充满了全然的信任与依赖的姿态,心中最后一道防线也悄然崩塌。
她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再试图拉开距离。
玄烛仿佛得到了世界上最珍贵的允诺,发出一声满足的、如同小兽般的呜咽,将脸更深地埋进她的颈窝,呼吸渐渐变得均匀绵长。
这一次,他没有再做噩梦。
林星琳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声,感受着怀中这具温暖而真实的躯体,和他对自己那种近乎病态的依赖,心情复杂难言。
她看着被遗忘在床角的那件属于自己的外套,终于深刻地认识到,对于玄烛而言,她不仅仅是一个梦中追寻的幻影,一个现实中找到的实体,更是他对抗内心深渊的……唯一的光亮与锚点。
这份认知,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上,让她在逐渐袭来的睡意中,依旧保留着一丝清醒的茫然。
她真的能承载起这样沉重而唯一的依赖吗?
窗外,山风依旧,月色朦胧。
屋内,相拥而眠的两人,身影在墙壁上合二为一,仿佛本就该如此紧密相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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