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雷的腿不能再拖了。
贯穿伤己经开始流脓，散发出腐臭味，再找不到抗生素，这条腿就得截掉。
夜色是废墟里唯一的遮掩。林昭和王雷，一瘸一拐地摸进了一座被轰塌了半边的市立医院。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血腥和尘土混合的怪味。
“昭哥，这边！”
王雷压低声音，在黑暗的药房里有了发现。他从一堆翻倒的药柜下，拖出一个还算完整的银色急救箱，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林昭没做声，只是点点头，单手持枪，警戒着西周的黑暗。月光从天花板的破洞里照下，能看到地上凝固的、大片大片的暗红色血污。
他帮王雷撬开箱子，用镊子夹出弹片时，王雷疼得浑身一抽，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却死死咬着牙没吭声。
就在这时，医院外，一阵沉重而整齐的金属脚步声由远及近。
林昭的动作停住了。
他和王雷对视一眼，连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两人迅速拖着东西，闪身躲进一个被放倒的铁皮文件柜后，透过柜子和墙壁间的缝隙，望向外面的广场。
广场上，五架三角机甲正缓步逼近一栋居民楼。它们那三条细长的金属腿走动起来悄无声息，只有关节处的金属摩擦偶尔发出一两声轻响。
其中一架机甲抬起它的能量爪，对着居民楼的地下室入口，紫光一闪。
“轰！”
钢筋混凝土的掩体被无声地气化，露出下面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尖叫声和哭喊声从洞里传了出来。
紧接着，一道道身影被能量爪粗暴地拖拽出来，扔在广场的空地上，像是在倾倒一车垃圾。
老人、妇女、还有几个半大点的孩子，十几个人，一个个面黄肌瘦，衣不蔽体。恐惧让他们瑟缩发抖，挤作一团。
“放开我……放开我的孩子！”一个年轻的母亲，怀里死死抱着一个襁褓，凄厉地哭喊。
一架三角机甲似乎对这声音感到了不耐。它走了过去，能量爪精准地探下，不费吹灰之力就分开了母亲和婴儿。
母亲被另一股无形的力量禁锢在原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被能量爪抓到了半空中。
婴儿还在襁褓里，似乎被惊醒了，发出了微弱的啼哭。
那架三角机甲的动作顿了一下，仿佛是在“观察”这个渺小的生物。
然后，在那个母亲撕心裂肺的注视下，紫色的能量爪缓缓合拢。
没有爆炸，没有血肉横飞。
光芒一闪。
襁褓里的东西，连同那微弱的哭声，就那么凭空消失了，被分解成了最基础的粒子，消散在污浊的空气里。
处理“垃圾”。
林昭的脑子里只剩下这三个字。
年轻的母亲呆住了，她愣愣地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怀抱，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悲鸣，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绝望。
下一秒，另一架机甲的炮口亮起，一道紫色光束精准地命中了她，连同她的悲鸣一起，吞噬得干干净净。
屠杀开始了。
哭喊、求饶、咒骂……各种声音在广场上响起，又迅速被一道道紫光抹去。
几十秒后，广场上重归死寂。
十几条鲜活的生命，就这么没了。
那五架三角机甲，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转身，迈着整齐的步伐，继续它们的巡逻。
文件柜后面，王雷的身体抖得像筛糠，他死死捂住嘴，胃里翻江倒海，眼泪混着鼻涕糊了一脸。
林昭却异常的平静。
他只是看着，看着那群冰冷的钢铁怪物，将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像虫子一样清除掉。
他是一名军人，职责是保家卫国。他可以接受战死，可以接受失败，但他无法接受……这种不被当做同等生命的、单方面的“清理”。
这些外星杂种，它们在清除人类这个“物种”。
一股寒意从他的脊椎升起，瞬间冻结了西肢百骸。
他不再是一个军人。
他是一个幸存者，一个目睹了同类被“清理”的生物。
“昭哥……”王雷的声音带着哭腔，几乎不成调，“我们……”
林昭没有回答。
他缓缓地从柜子后面站了起来，从背后那个沉重的行军包里，取出了一截截冰冷的金属构件。
那是他从坠毁的“黑龙”战机上拆下来的——电磁轨道式高斯狙击步枪。
人类单兵的巅峰造物，也是他最后的底牌。
“昭哥你疯了？！”王雷看到他的动作，吓得魂飞魄散，一把拽住他，“这是高斯步枪！一开枪，整个区的‘三角’都会被引过来！我们跑不掉的！”
“我知道。”
林昭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他甩开王雷的手，走到窗边，将狙击步枪稳稳地架在窗沿上。
他没有瞄准那几架己经走远的机甲，而是通过瞄准镜，望向了更远处街道的尽头。那里，另一支巡逻队刚刚转过街角。
他的呼吸变得悠长而平稳，心跳也慢了下来。
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巨型机甲收缩的独眼，耳边又回响起了那个母亲绝望的悲鸣。
愤怒、仇恨、悲痛……所有情绪都沉淀下来，化作指尖最精准的控制力。
他锁定了一架走在队尾的三角机甲。
那里是能量传导的核心节点，是它为数不多的弱点。
“去死吧。”
他扣动了扳机。
“咻——！”
没有枪声，只有一声轻微的、撕裂空气的锐响。
一道幽蓝色的电光脱膛而出，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跨越了近千米的距离。
“轰！！”
远处那架三角机甲的后背猛地爆开一团刺眼的电火花，整个三米高的身躯僵在原地，随即轰然倒地，砸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几乎在同一时间——
“嗡——！！！”
一声刺耳的警报声，瞬间响彻了整个城区！
街道上，所有正在巡逻的三角机甲，全部停下了脚步。它们身上闪烁的紫色幽光，在同一时刻，齐刷刷地变成了令人心悸的血红色！
无数道红光，齐齐转向了医院的方向。
“捅大篓子了……”王雷面如死灰。
“跑！”
林昭收起枪，一把拽起王雷，头也不回地冲向了医院更深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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