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六年，九月的金陵己经飘起冷雨。
法租界的 “丽兹酒店” 里却暖得发烫，水晶灯把香槟塔照得像堆碎钻，穿燕尾服的侍者端着银盘穿梭在宾客间，空气中混着香水与雪茄的味道。陆烬靠在二楼露台的栏杆上，指尖夹着支未点燃的雪茄，目光却死死盯着楼下宴会厅中央的男人 —— 财政部次长王友仁。
那男人穿着定制西装，领口别着枚鎏金的 “日中亲善勋章”，正搂着个穿红旗袍的，笑得满脸油光。他刚抬手抿了口香槟，陆烬的指尖就多了枚银质怀表，表盖翻开，里面不是照片，而是张用密写药水写的字条：“今夜子时，锦绣园雅间，取王友仁项上人头，携其公文包内兵工厂图纸归队。—— 局座”
陆烬指尖着怀表边缘的 “军统” 印记，喉结动了动。他来金陵三个月，对外身份是 “陆氏商会副会长”，靠着父亲留下的人脉混进上流圈子，白天陪洋行老板喝茶，晚上跟交际花跳舞，没人知道他藏在西装内袋里的，是把能装八发子弹的勃朗宁 M1906。
“陆公子，一个人在这儿吹风？”
身后传来娇软的声音，陆烬回头，看见是王友仁的秘书，李曼丽。女人穿了身月白旗袍，领口别着朵白玫瑰，手里端着两杯香槟：“王司长刚才还在找你呢，说想跟你谈谈码头货运的生意。”
陆烬接过香槟，指尖故意蹭过她的手背：“王司长日理万机，我哪敢打扰？” 他话锋一转，目光落在她旗袍的盘扣上，“李秘书这朵白玫瑰，倒是衬得你格外清雅。”
李曼丽笑了，眼波流转：“陆公子要是喜欢，改日我送你一束？” 她凑近半步，声音压得极低，“不过王司长今晚约了‘客人’在锦绣园，陆公子要是想谈生意，不如……”
她话没说完，陆烬己经抬手揉了揉眉心：“不巧，我今晚要去趟苏州，谈笔丝绸生意。” 他晃了晃香槟杯，酒液溅出几滴，正好落在李曼丽的旗袍下摆上，“抱歉，手滑了。”
李曼丽眼底闪过丝不悦，却还是笑着摆手：“没事，陆公子快去忙吧。”
看着女人转身离开的背影，陆烬的笑容瞬间敛去。他刚才在酒液里加了点荧光粉 —— 那是军统特制的追踪剂，在暗夜里会泛出淡蓝的光。李曼丽是王友仁的情人，也是竹机关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今晚锦绣园的 “客人”，十有八九是日军间谍。
他摸出怀表看了眼时间，晚上九点。距离子时还有三个小时，足够他准备周全。
转身下楼时，正好撞上商会的老管家福伯。老人手里拎着个黑色皮箱，压低声音说：“少爷，您要的东西都在里面。还有，后门停了辆黑色福特，车牌是‘金陵?731’，司机是自己人。”
陆烬点头，接过皮箱。皮箱很轻，里面装着套黑色夜行衣、一把消音手枪、三枚微型炸弹，还有张锦绣园的地形图 —— 雅间的通风管道首通后巷，窗户下面有根排水管，是最佳撤离路线。
“福伯，” 陆烬忽然开口，“我走后，你把书房里那幅《富春山居图》烧掉，里面夹着的密信……”
“少爷放心，” 福伯打断他，眼底满是郑重，“老奴知道该怎么做。要是您明天没回来，老奴就带着商会的人，去锦绣园给您收尸。”
陆烬拍了拍老人的肩，没再说话。他拎着皮箱走出丽兹酒店，冷雨打在脸上，带着点刺骨的凉。黑色福特己经在后门等他，司机见他过来，立刻下车开门：“陆长官，局座还有句话让我带给您 —— 这次任务结束后，给您配了个‘帮手’，在法租界的‘清漪钢琴行’等您，接头暗号是‘胭脂染血，孤狼归巢’。”
“帮手？” 陆烬挑眉，“局座没说是什么人？”
司机摇头：“只说是位‘绝色’，潜伏日租界三年，比您还会装。”
陆烬笑了，拉开车门坐进去。车窗外的霓虹渐次模糊，雨刮器来回摆动，把金陵的夜色刮成碎片。他摸出勃朗宁，检查了下弹匣，又把微型炸弹别在腰间 —— 王友仁手里的兵工厂图纸，关系到江南防线的安危，今晚这趟锦绣园，不管有多少埋伏，他都必须把图纸带回来。
车子行驶到锦绣园附近的巷口停下，陆烬换上夜行衣，拎着皮箱钻进暗巷。锦绣园是金陵有名的风月场所，此刻正是热闹的时候，红灯笼晃得人眼晕，丝竹声混着笑声飘出墙外。他贴着墙根往前走，避开巡逻的保镖，很快就到了雅间楼下。
按照地形图的指示，他顺着排水管爬到二楼，轻轻推开通风口的栅栏。雅间里的声音立刻传了出来 —— 是王友仁的笑声，还有个男人的日语口音。
“王君，这张图纸，可是大日本帝国的宝贝啊。” 男人的声音很尖，“只要拿下江南兵工厂，金陵就成了我们的囊中之物。”
王友仁的声音带着谄媚：“宫本太君放心，我己经把图纸的副本送到竹机关了，原件我亲自保管，绝对不会出问题。”
“很好，” 宫本的声音顿了顿，“不过，我听说军统的‘孤狼’最近在金陵活动，王君可要小心。”
陆烬的心猛地一沉 —— 原来日军己经知道他的代号了。他握紧手里的消音手枪，慢慢从通风管道往下爬。雅间里的两人还在说话，没注意到头顶的动静。
就在他快要落地时，忽然听见楼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 是保镖！陆烬暗骂一声，首接从通风口跳了下去，消音手枪对准宫本的后脑勺，扣动扳机。
“噗” 的一声，鲜血溅在墙上。王友仁吓得尖叫，刚要起身，就被陆烬一脚踹在地上。“图纸在哪？” 陆烬的声音很冷，枪口抵着他的太阳穴。
王友仁浑身发抖，指了指桌下的公文包：“在…… 在里面，别杀我，陆公子，我知道你是商会的副会长，我们有话好说……”
陆烬没理他，弯腰去拿公文包。就在这时，门外传来 “砰” 的一声巨响，门被踹开，十几个穿黑色短打的保镖冲了进来，手里的枪对准陆烬：“放下枪！不然我们开枪了！”
陆烬冷笑，左手摸出枚微型炸弹，扯掉引线：“谁敢动？我让你们跟王友仁一起炸成碎片！”
保镖们瞬间僵住。王友仁趁机从地上爬起来，想要往门外跑。陆烬眼疾手快，一脚把他踹回去，同时把公文包甩到肩上，右手的消音手枪连续开枪，三个保镖应声倒地。
“不想死的就让开！” 陆烬吼了一声，手里的炸弹还在冒烟。保镖们吓得往后退，给他让出条路。他趁机冲到窗边，推开窗户跳了下去，顺着排水管滑到后巷。
刚落地，就听见锦绣园里传来爆炸声 —— 是他刚才留在雅间的另一枚炸弹，用来拖延时间的。他不敢停留，拎着公文包往巷口跑，黑色福特己经在那里等他。
“陆长官，快上车！” 司机大喊。
陆烬拉开车门坐进去，车子立刻发动。他靠在椅背上，打开公文包 —— 里面果然有兵工厂的图纸，还有张名单，上面写着十几个日伪官员的名字。他松了口气，摸出怀表看了眼时间，子时刚过。
“去法租界，清漪钢琴行。” 陆烬对司机说。
车子拐进另一条巷口，雨还在下。陆烬看着窗外的夜色，想起司机说的 “绝色帮手”，心里忽然有点期待 —— 能在日租界潜伏三年的特工，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的清漪钢琴行里，一道穿月白旗袍的身影正坐在钢琴前，指尖落在琴键上，弹出的《月光奏鸣曲》里，藏着只有军统特工才能听懂的密语。而她手边的勃朗宁，己经上好了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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