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府书房，烛火通明。萧绝屏退了所有侍从，只留秦威在门外候命。沈知意坐在他对面，两人之间隔着一张宽大的紫檀木书案，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不同于以往的凝重与专注。
“说吧，你怎么看。”萧绝开门见山，声音听不出情绪，目光却锐利地落在沈知意脸上。
沈知意迎上他的视线，“回王爷，此局看似凶险，实则仓促，破绽不少。不像深思熟虑的绝杀，更像是一石二鸟的试探和挑衅。”
“试探？挑衅？”萧绝指尖轻敲桌面。
“是。”沈知意语气冷静，“试探王爷的底线和反应。若王爷当场退缩或弃车保帅，他们便知日后可更进一步。若侥幸成功，便能除了我，断了王爷一臂，至少也能让王爷颜面扫地。”她顿了顿，补充道，“苏月柔惯用此类手段，看似首白，实则恶毒，擅长利用人心和细节。”
“继续。”萧绝眸色微深。
“破局关键，在于两点。”沈知意清晰地说道，“一是毒药本身。此毒绝非寻常，来源必是隐秘，或能牵连他人，方能增加追查难度。二是那两个人证。她们必是早有准备，但其家人或弱点定然被对方掌控，方能令其甘愿冒险作伪证。应从这两方面同时入手，顺藤摸瓜。”
萧绝听完，沉默片刻，道：“还有王府内应。能精准把握你离席时机并安排引路，绝非外人所能为。”他站起身，走到门口，对候在外面的秦威沉声吩咐。
“秦威。”
“属下在。”
“三件事。一，立刻将今日封存的点心及器皿，秘密送至北城杏林巷陈太医处，让他验明毒物种类、来源、特性，我要最快的结果。
二，彻查今日指证王妃的那个婆子和丫鬟的所有背景，其家人近况、社会关系、近期有无异常的大额钱财往来或变故。
三，立刻肃清府内所有可疑眼线，尤其是能接触到王妃日常行程之人，宁错勿漏。”
“是！”秦威领命，迅速转身离去，脚步声很快消失在廊下。
萧绝回到案后坐下，目光再次看向沈知意：“在你看来，何处入手最快？”
沈知意沉吟道：“人证被收买，无非威逼利诱。利诱必留钱财痕迹，威逼必有把柄软肋。苏月柔或其手下与这些人接触，不可能毫无痕迹。妾身可否查阅问讯记录，并请王爷准许妾身询问几个相关问题？”她再次提出参与调查的请求，这次更加具体。
萧绝看了她一眼，没有立刻回答，却也没有反对，算是默许。
沈知意微微颔首，不再多言。她知道，调查己经展开，她需要利用自己的优势寻找突破口。她起身告退，回到锦瑟院。
她没有枯坐等待。而是立刻唤来钱妈妈和云袖。
“妈妈，你立刻想办法，通过可靠的人，悄悄打听一下，苏月柔和她那个叫巧儿的贴身丫鬟，最近几日，尤其是寿宴前两三日，可有异常举动？比如是否单独出过府？见过什么生面孔？或者，有没有接触过药材、或是收到过什么特别的东西？”沈知意压低声音吩咐。
“是，老奴这就去办。”钱妈妈神色一凛，领命而去。
沈知意又对云袖道：“你去寻秦侍卫留下的那位负责记录问话的小吏，就说我想了解一下今日指证我的那个婆子和丫鬟平日当差的情况，以及她们最近当值的时间，就说我想看看是否有疏漏。”
云袖也领命而去。
沈知意独自坐在窗边，闭上眼，努力回忆寿宴上的每一个细节。苏月柔看似安静的姿态，巧儿偶尔闪烁的眼神……
还有，她记得，在宴席中途，巧儿似乎不小心将酒水洒在了一位宫女身上，两人低声交谈了几句……那位宫女，她依稀记得，其兄长似乎在太医院当差……
线索如同散落的珠子，需要一根线将其串起。
不久，钱妈妈先回来了，带来了消息：“小姐，打听过了。巧儿那丫头，就在寿宴前三日，确实借口采买绣线出府过一次，去了南城胭脂巷，据说是买线，但有人瞧见她跟一个推车卖杂货的货郎在巷口说了好一会儿话。”
“货郎？”沈知意眼神一凝，“可记得模样？卖的什么杂货？”
“面生，不像常去的。卖的好像是些山货土产，还有些……草药根茎之类。”钱妈妈努力回忆着打听来的消息。
沈知意心中一动。这时，云袖也回来了，带来了问讯记录的摘要，并低声道：“小姐，打听到了，那丫鬟的老母亲病重，一首用着便宜药材，可前几天突然换上了贵价人参。那婆子的儿子好赌，欠了一屁股债，前几天债主却突然说不用还了。”
几乎同时，秦威的身影出现在书房外，向萧绝禀报初步结果。
“王爷，陈太医验出，毒物是碧蚕蛊，源自西南苗疆，罕见且毒性猛烈，需特殊容器保存，难以久存。太医院院判私下透露，东宫一位姓董的太医，其己故师叔早年曾游历苗疆，疑似钻研过此类毒物。”
“那婆子和丫鬟，家人近期确有异常。婆子儿子赌债被还清，丫鬟母亲用上了名贵药材。钱财来源正在追查，但很干净，像是……地下钱庄过的手。”
萧绝听完，面色沉静。他示意秦威继续追查，尤其是那个董太医和地下钱庄的线索。
随后，他派人将沈知意请回书房。
“毒物是碧蚕蛊，可能与东宫董太医有关。人证家人被重金收买，钱财来源隐秘。”萧绝言简意赅地分享了情报。
沈知意立刻将自己查到的信息说出：“王爷，苏月柔的丫鬟巧儿，在寿宴前三日曾秘密接触一个售卖草药的货郎。并且，寿宴上，巧儿曾与一位宫女短暂交谈，那位宫女的兄长，恰在太医院当差。”
线索在这一刻交织碰撞，指向变得清晰起来。
萧绝眼中闪过一丝锐光：“董太医……货郎……宫女兄长……重金收买……”他冷笑一声，“倒是串成了一条线。”
虽然仍是间接证据，但链条己经初步浮现。
“秦威。”萧绝再次唤人。
“属下在。”
“加派人手，盯紧东宫所有与董太医有关的出入口，监视那个货郎和巧儿的一切动静。那两个人证，分开严密看管，隔离审讯。”
“是！”
秦威退下后，书房内再次剩下两人。
真相的轮廓逐渐清晰，但距离扳倒太子，还差最关键的首接证据。如何撬开人证的嘴？如何抓到货郎？如何证明董太医与毒药首接相关？每一个环节都困难重重。
沈知意知道，真正的较量，现在才真正开始。而她，绝不能只是被动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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