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门庭若市的东宫，如今被一种死寂的沉闷笼罩。朱红宫门紧闭，侍卫林立，隔绝了外界的一切窥探，也像一座华丽的牢笼，将太子萧玹困于其中。
殿内，烛火摇曳，光线昏暗，投下长长的、扭曲的影子。萧玹没有像往常暴怒时那样砸东西，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阴影里的太师椅上，手指无意识地、用力地着光滑的紫檀木扶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眼底翻涌着压抑到极致的屈辱、愤怒和一种淬毒般的恨意。禁足的旨意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得他头晕目眩。剥夺实权的惩罚，更是抽走了他赖以立足的根基。
萧绝！沈知意！这两个名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口滋滋作响。
但他没有发作。
极致的愤怒过后，是一种反常的冷静。像一条被彻底激怒的毒蛇，盘踞起来，收敛了所有声响，只用那双冰冷的竖瞳，死死盯住猎物，计算着最致命的一击。
“首接动沈知意……太难了。”他嘶哑地低语，声音在空荡的殿内显得格外清晰，“萧绝把她护得跟眼珠子似的，上次的教训还不够吗？”他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她的弱点……她的弱点不在她自己身上。”
他的目光缓缓移动，最终定格在虚空中的某一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残忍的弧度。“沈家……沈文渊那个老东西……一窝子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攀附着靖王府这棵大树……才是她最大的软肋，也是最容易折断的骨头！”
一个恶毒的计划在他脑中迅速成形，远比之前构陷名节更加狠辣，旨在彻底毁灭。“要动，就动他们的根！要让沈家永世不得翻身，让沈知意失去所有依仗，让萧绝也沾上一身腥！”
他微微侧首，对阴影中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出现的心腹死士低声道：“去，唤醒暗桩丙字七号和戊字三号，告诉他们，给沈家造一个‘结党营私、窥探圣意’的大错，要快，要隐秘，要铁证如山！”
“是。”侍从的声音毫无波澜，身影再次融入阴影，消失不见。
萧玹又唤来另一名绝对亲信的内侍，声音压得更低：“将城西聚源钱庄和兴隆绸缎庄账上的银子，分批次汇入江南庆丰米行和周记船运的户头。所有经手人，用一次，废一次，绝不留痕。”
东宫之外，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汹涌。
与此同时，萧绝批阅着吏部送来的卷宗，沈知意在一旁整理着京畿巡防营的旧档，两人各司其职，气氛宁静却透着默契。
秦威悄步进入，面色沉凝，拱手低声道：“东宫那边，近日异常安静，太子深居简出，毫无动静，一切……似乎都符合陛下禁足的旨意。”
萧绝笔尖未停，只淡淡“嗯”了一声。
秦威继续道：“但是，我们安插在几处隐秘水道和黑市钱庄的眼线，近日回报，有几笔来历不明、数额巨大的银子在暗中流动，路径迂回，最终去向成谜。
其调动手法和隐秘程度，与之前……东宫暗中运作某些见不得光的事情时，极为相似。”
萧绝抬起头，目光锐利：“数额巨大？”
“是。且就在这几日突然活跃起来。”秦威肯定道。
沈知意放下手中的档案，抬起头，眉宇间染上一丝凝重：“太子刚被禁足罚俸，正是该低调蛰伏之时，却突然调动如此巨额的隐秘资金……他想做什么？又能做什么？”
萧绝放下笔，眼神深邃冰冷：“事出反常必有妖，他绝不会安分。如此安静，反而说明他正在谋划更大的动作。这些钱……就是他的底气。”
沈知意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忧虑：“他此次在臣妾身上吃了大亏，若再行动，必然更加谨慎狠毒。首接针对王爷或臣妾，风险太高，目标太大。或许……他会转向更易下手的目标。”
她看向萧绝，声音微沉，“比如，沈家。家父在朝中并无实权，门生故旧多为清流文人，若被构陷，难以自保，且极易牵连甚广。”
萧绝眸光一凛，颔首：“沈家确是薄弱之处，亦是你的软肋。若沈家出事，于你打击巨大，于本王亦是难堪。”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警惕。
“秦威，”萧绝冷声下令，“加派人手，盯死那几条资金流向，务必查出最终用途。另外，重点监控御史台、刑部、大理寺中所有与东宫有过瓜葛，尤其是近期行为有微妙变化的中低阶官员。有任何异动，立刻来报。”
“是！”秦威领命。
沈知意补充道：“还有，烦请秦侍卫多留意京城中那些专营构陷、伪造文书的地下勾当，以及……可能与东宫有牵连的江湖势力动向。太子此次，恐怕不会再用内宅妇人的手段。”
秦威看向萧绝，萧绝微微颔首示意照办，秦威这才躬身退下。
书房内重归寂静，却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紧张感。
沈知意轻轻吸了一口气，看向萧绝：“王爷，臣妾想……需得尽快给父亲递个消息，让他近期万分谨慎，严密约束家人门生，言行举止皆需格外留意，以免授人以柄。”她的声音冷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家族是她的根，也是她无法回避的责任。
萧绝看着她，目光深沉：“可，让你父亲心中有数，早做防范，但消息传递需绝对隐秘，不可让东宫察觉我们己经警觉。”
“臣妾明白。”沈知意点头，“我会通过母亲身边绝对可靠的老人递话。”
她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院中灯笼的光晕在夜风中摇曳，仿佛随时会被黑暗吞噬。“树欲静而风不止。”她轻声道。
萧绝走到她身侧，负手而立，身形挺拔如松，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风既不止，那便迎风而立。本王倒要看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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